本书下载于最,爱小说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快速找到本站只需百度搜索:最爱,小说网   美人赋   作者:流年若影   穿越成女皇?   楚云呆愣愣的躺在一个巨大檀木雕花的床榻上,望着绣满龙祥图案的明黄锦被,摸摸自己身上滑的溜手的绸衣,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狭窄简陋的小屋就变成这般模样,是梦吧!楚云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门声响动,楚凌一身狼狈的站在那里,不甘的用袖子使劲儿蹭了蹭脸上的污迹,带着哭腔:“姐姐,他们又欺负我……”   楚云忙放下手中的锅铲,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拽了条毛巾,几步上前拉他进屋,心疼的为他擦脸:“又是那几个人么?你下次离他们远些,别让他们看见你,怎么青了这么一大片?”   楚凌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抽抽噎噎哭个不住,声音断断续续,“姐姐,我不上学了,再也不去了,我帮你摆摊儿好不好?”   楚云心里泛起苦涩,轻轻抬手捧住弟弟满是泪痕的脸,却语带斥责,一字一顿:“再不许说这样的话,知识改变命运,难道你不想出人头地,就这样一辈子受人欺负么?”   楚凌低头,声如蚊呐:“可是姐姐辛苦……”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他们欺负我……   弟弟满是鲜血的脸突然浮现,楚云一惊,猛然坐起,只觉头轰轰作响,心跳飞快,一掀被子却瞬间定住,怎么回事,梦怎么没醒?为什么还是这里?   “皇上,皇上起了么?要不要传膳?”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略显低沉。   楚云心犹自跳个不止,听闻此话更是吓得不轻,抚了抚胸口,语调微颤:“不……不用了”   本想先打发了事,谁道那声音又起:“那让小侍们进去伺候皇上更衣,已经快晌午了,还上朝么?”   楚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心里是又急又怕,偏生这人却如此不依不饶,心虚之下恼怒顿生,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只长靴,运足了劲儿向那门边砸去:“吵什么吵,谁都不许进来……”   李霖被这响声吓了一跳,忙退了几步,心中暗暗奇怪:今儿皇上的脾气怎的这般大……轻咳了几声,微微正了正身子,对身后一干捧着脸盆巾帕的小侍们摆摆手:“先在这儿候着吧,都给我仔细着些!”话说完,一甩袖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如今虽是夏末,但正午的阳光依旧炙热,可怜那十几个年轻的男孩子们,两只胳膊早就酸疼不已,浑身僵硬却偏偏要把腰杆挺直,微微低着头,后颈细细密密的满是汗珠,有些身子弱的,早前前后后颤颤巍巍好似下一瞬间就要晕倒在地……   紧闭的两扇们毫无预兆的突然打开,刺眼的明黄映入眼帘,最前面的那个男孩一惊,本就不稳的手一抖,咣当……伴随着铜盆落地的清脆声音,足足半盆水就这样一滴不剩的全泼在了楚云身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众人一惊,纷纷跪下。   那男孩一脸惨白,吓的傻在那里,被身边的人死命拽了拽衣袖,这才回过神儿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面如死灰,颤抖着嘴唇,竟是连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楚云被这架势吓的差点没退回去,生生止住脚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淋淋的衣服,见眼前一排跪着的人,烦躁更甚,难道自己穿越了,还是个女皇?   “皇上,子溪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皇上衣服湿了,让奴才们进去伺候梳洗吧……”子仪到底年长几岁,见那孩子吓的木头似的,心焦不已,硬着头皮替他解围。   楚云紧皱眉头,身上粘的难受,现在别无他法,只能静观其变,绝对不能让别人起疑,深吸口气,微微点头,努力压低了声音:“嗯……”随即转身回到殿中。   子仪稍稍安心,担忧的扫了旁边一眼,不敢耽误,忙领着众人顺序而入。   没一会儿,十几个男孩子便排的整整齐齐,连手都抬的一般高,捧着各种物什,皆垂首侍立,不发一言。   楚云此时比他们还要紧张,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僵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幅摸样看在众人眼中自然是发怒的征兆,连跟在身边伺候多年的子仪都暗暗心惊,对着一个小侍使了使眼色,那男孩倒也机灵,立即上前几步,双膝跪地,将手中的铜盆高高举过头顶,子仪拿着洁白的巾帕,放在水中浸湿,轻轻拧了几下,低头恭恭敬敬的捧到楚云面前。   楚云揣度其意,这该是让自己擦脸的意思,便伸手接过,胡乱抹了抹。   那小侍刚刚退下,子仪又将一个白瓷玉杯凑到楚云嘴边,楚云顺势喝了一口,才要咽下,却见他又换了一个墨色杯盏,想必是让自己漱口……如此几次,幸而是没出什么大纰漏,楚云心里刚松口气,忽见那人伸手要解自己衣带,这一惊不小,下意识的就想往后躲,到底定住了脚步,不行,不能躲,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楚云今年25岁,来不及照镜子,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可如此当着一众男子面前宽衣解带,任哪一个女孩都受不了,终是忍不住,一把拍开那人的手,急急退了几步。   子仪大惊,慌乱跪下:“奴才该死……”呼啦一声,众人皆随,寂静的寝殿瞬间沸腾起来,求饶请罪之声不绝于耳。   楚云真是受不了了,这气氛太压抑了,也不想再装下去了,烦躁的摆摆手:“都下去,都下去,衣服留下,我自己换……”   子仪实在摸不清皇上到底何意,只能连连称是,带着众人退出。   寝殿恢复了平静,楚云这才舒坦了些,自己对着那些繁杂的衣饰摆弄半天,终于收拾妥当。   缓步来到一面铜镜跟前,看着镜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这是自己么?脸依旧是那张脸,但怎么看都要稚嫩许多,楚云从来不是什么美人,但此时镜中的自己身材高挑,眉目清秀,配上这明晃晃的华丽龙袍,倒真显出几分帝王的威仪来。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似乎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楚云觉得这一切恍然如梦,她从来没想过要穿越,更别提当什么皇帝,她想要的不过一份平稳安逸的生活,让弟弟顺顺利利的考高中,上大学,然后结婚生子,这样她就算功德圆满了,也对得起泉下的父母。   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自己到这里来,楚云苦笑,弟弟还小,他离不开自己,总要想办法回去才是……   楚云心情低落,憋得难受,对着镜子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无精打彩的推开门,又是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楚云心头火起,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顾不得许多,冲着那个领头的怒喝:“我叫你们退下没听见么,都走,都走,别来烦我……”   “是,是,是,奴才遵命……”   眼见着众人唯唯诺诺的离开,楚云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看了看明媚的天色,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皇上今天好吓人啊,太可怕了……”子容铺着被子,心有余悸,又有些不屑的瞄了眼角落里蜷着的子溪,话中有话:“要不是因为某些人,咱们也不必这么胆战心惊的……”   “就是,就是,规矩还都没学好呢,也不知道仪哥哥怎么想的,让他替子倾,这下可好,害惨了咱们,我这心现在还扑扑直跳着呢……”   子溪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自己第一天当值就闯下大祸,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本想这回可以多拿些月钱补贴家用,却弄成如今这番模样,越想越绝望,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   子容翻来覆去许久,恨恨坐起:“喂,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儿还早起呢……”   “就是,烦死了……”   奇怪的国度   “皇上,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先下去吧,我……朕想一个人静静……”   子仪察觉这两天皇上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有些担心,但到底不敢违拗,轻轻应了声便退下了。   楚云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深深叹了口气:来这儿好些天了,每晚睡觉的时候都满怀希望,第二天睁眼却还是这里,到底怎样,到底怎样才能回去。弟弟的学费还没有交,衣服还没来得及补,家中没有多余的食物,他会不会挨饿,会不会着凉……对不起,凌儿,姐姐没有办法,你再等等,再等等。   楚云正惆怅间,耳边忽然隐隐传来啜泣之声,诧异转头看了看:这么晚了,是什么人?边想边顺着声音往那边走去。   果然,树下的角落里,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正在轻轻抖动,楚云心突的一颤,这背影像极了弟弟,以前弟弟被人欺负,怕自己伤心,都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楚云心中泛起一阵喜悦,怕惊到什么似的,慢慢放轻了脚步,缓缓来到他的背后,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凌儿,是你么?   子溪被这突如其来的手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更是不得了,当即身子就软在了地上,牙关打颤,语不成声:“皇,皇,皇上……”   楚云见状,失望的垂下手臂,不是弟弟,他怎么会在这儿,神色落寞的就要离开。   “皇上,皇上饶命,奴才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求皇上饶了奴才吧……”子溪猛的上前拽住楚云袍脚,这些天来,日日受人排挤,胆颤心惊,早已心力憔悴,母亲卧病在床,只能靠着自己微薄的月钱勉强支撑,如果自己死了,那母亲怎么办,怎么办啊……   楚云诧异的看着脚下泣不成声的男孩,我没有说要对他怎么样,这儿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用力挣了挣,那人却抓的死紧,无奈蹲下身子,一手轻捏着他的下巴,慢慢抬高,总算看清了他的脸,待对上他的目光,心又是一跳,这双眼睛,这双眼睛跟楚凌简直一模一样,总是这样委委屈屈,满含雾水……   “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叫子溪”   “子溪?子溪么?”楚云望着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这名字不好,改了吧,就叫……子凌,日后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子溪犹自怔怔的反应不过来,直到楚云将他扶起,这才一脸惊恐的复要跪下:“奴,奴才该死……”   楚云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松开手冷冷道:“你再如此便真该死了”又拽住他的一只胳膊“跟着我便是了……   子仪有些焦急的在乾华殿门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向远处眺望,待看到那个明黄的身影,总算放下心来,含笑上前迎接:“皇上可算回……子溪?你……”   楚云此时心情好了许多,连语气都变的轻快:“他现在叫子凌,日后就在这里当值,把隔壁那个小外间收拾一下给他住……”言罢轻推了推他:“快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子仪压下心中疑惑,低头冲着楚云行了一礼,便带着子凌离开。走至无人处,突然转过头脸色凝重的看着他:“这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皇上身边,我当初也是为了你好,才把你调开,如今又是为何?”   子凌惶恐的连连后退,不住摇头:“子仪哥哥,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   “行了,行了,先这样吧,日后跟在皇上身边可得机灵着点,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谢子仪哥哥教诲!”子凌忙不迭点头。   次日一早,楚云醒来,掀开床帘,像往常一样,洗漱的物什早已摆放整齐,自从那日以后,楚云就下了死命令,每日只把该用的东西衣物放在外间榻上即可,再不要那么多人伺候,像如今这般,可是要自在多了。   刚刚穿戴整齐,就听子仪的声音响起:“皇上起了?可要传膳?”   楚云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三四个小侍进来,随即装着各色食物的小蝶满满登登的摆了一桌,楚云暗自感叹,还是这么多的花样,说了也没用,罢了,罢了!   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子仪问道:“凌儿呢?子凌?叫他过来……”   子仪愣了愣,凌儿?狐疑的看了眼藏在身后的子凌。   子凌听见叫他,有些胆怯的走上前去,双手紧张的搓着衣角:“皇,皇上?”   楚云见状不禁懊恼,其实他跟凌儿一点都不像,若是凌儿见到这么些好吃的,肯定早就等不及的跑过来了,唉!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命人又添了一副碗筷,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夹了一个黄灿灿的酥饼放在他面前:“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子凌受宠若惊,吓的不知所以,条件反射般的望着子仪。   子仪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上前几步,微微弓着身子:“皇上,这不合规矩,实在是……”   “啪……”楚云烦躁的放下碗筷,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子凌道:“既然这样,你先下去吧,这东西给你留着一会儿吃。”   子凌解脱般的忙忙起身,连连答应。   楚云见他那副模样,心中长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不是凌儿,不是自己的弟弟,可一见到他那双眼睛就总是止不住的想起凌儿,止不住的想对他好,从小父母早亡,她跟弟弟之间相差足足十三岁,两人相依为命,若不是为了他,自己肯定也活不下去,弟弟于她,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总觉得亏欠太多,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如今异世相隔,她什么都不求,只想弟弟平安,吃饱穿暖,足够了……   吃过早膳,楚云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转过来,指着桌上的食物对着子凌笑道:“喜欢什么就自己拿着吃,凉了就让人去热一热。”说罢也不等答话,随着门外等候的李霖上朝去了。   楚云前脚刚离开,乾华殿就炸开了锅,子容恶狠狠的瞪了子凌一眼,冷笑道:“哎呦,这不过短短一晚没见,怎么就连名字都改了?”   子玉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附和:“谁说不是呢,人家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别看都是子字辈儿,那可是皇上钦赐的名儿,咱哪比得了……”   子兰撅了厥嘴,盯着那些各式各样精巧点心,可怜巴巴的对着子凌:“这么多好吃的呀,子溪哥哥吃的完吗,我也想要,早知道那天我也泼皇上一身了……”   “放肆!越说越不想话了……”子仪终于听不下去,黑着脸怒喝。   众人对子仪到底有些惧怕,闻言皆不再出声。   楚云第一次上朝的时候,心里怕的要死,就怕被人看出是个冒牌的,又见朝堂上全是女人,纳罕至极,这个国家怎么如此奇怪,皇上是女的,大臣也是女的,男子反倒放在后宫,似乎也颇为柔弱,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说是上朝其实就跟报个到似的,楚云早就摸清了,看着下面那个侃侃而谈的女子,每次似乎就她话最多,附和她的人也多,自己的意见从来就是个摆设,反对也没用,难道这个皇帝根本没有实权?兀自摇了摇头,有没有实权与我何干,这朝堂太复杂了,赶紧想办法回去是正经……   “皇上以为如何?”又来了!   “爱卿所言甚是,就这么办吧……”楚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摆摆手:“无事就退朝吧……”   男人也爱哭   楚云如今对这里的生活还算习惯,看着那些俊秀的男孩子们也不觉得别扭了,每天除了烦恼如何回去之外,剩下的事情倒也顺心,子凌不再那般战战兢兢,偶尔对着自己灿然一笑,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像凌儿,提起凌儿,楚云心又沉了几分,其实那孩子也十几岁了,如果自己真回不去,他……也能生活吧,不,不行,没有我,他该吃多少苦,不会的,总会想到办法的。   “皇上,皇上,看凌儿摘的花漂不漂亮?”子凌一路欢快的跑来,笑的眉眼弯弯,现在的他再不复当初的唯唯诺诺,如履薄冰,楚云欣慰,如此单纯天真,无忧无虑,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你怎么如此淘气,这菊花开得这样好,偏要折下来……”楚云笑着点点他的额头。   子凌委屈的揉了揉眉心:“可凌儿想摘下来给皇上看呀!”又撒娇般的晃着楚云的手臂:“那下次皇上跟凌儿一起去御花园看好不好,如今可正是菊花开放的好时候呢……”   “子凌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子仪端着水晶缸进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呵斥。   子凌吓的忙松了手,就要跪下请罪。   楚云略带责怪的看了子仪一眼,一把拦住:“无妨,凌儿,你看这边……”边说边示意子仪将水晶缸放在案上。   子凌孩子心性,忙凑到近前,只见几条红灿灿的金鱼忽闪忽闪的游的飞快,映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缸,越发有趣,顿时咯咯笑个不住,早忘了刚刚的不愉快。   楚云见他如此亦是开心不已:“怎么样,喜欢么?”   “喜欢,喜欢,这可比从湖里看漂亮多了……”   “那把它放你屋里好不好,你可要看好了,别让这些鱼儿死掉了……”   “咦?那它们吃什么呀?”   “这我可不知道,你自己想……”   “快看,快看,它们又游过来了,好有趣,呵呵呵呵……”   ……   子仪规规矩矩的立于一侧,低眉敛目,不发一言。   朝云宫内   “主子,您瞧,这些花儿开的多艳,把它们放在宫中,等皇上来了肯定欢喜!”秋昀五颜六色的抱了满怀,一边对着主子邀功一边命小侍们去找些漂亮的玉瓶。   林羽之心情本就有些不好,秋昀这话更是雪上加霜,当即二话不说,手一抬就把那些花儿打的满地都是,只听他咬牙恨道:“皇上都一个月没来了,给谁看?你这是存心给我添堵呢……”   秋昀一边捡花一边赔笑:“主子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想是皇上太忙了……”   “皇上如今只顾围着个贱蹄子打转儿,确实忙的分不出心。”紫英倒了杯茶捧到林羽之面前,冷笑道:“主子再不管管,这后宫都该易主了……”   乾华殿内   “皇上,羽贵君求见……”   “谁?”楚云抬头,诧异的看着子仪。   “回皇上,是羽贵君……”   楚云放下手中的剪纸,暗暗思量:语贵君?君?是某个大臣么,这刚下朝就来找自己?   “宣……”   “羽之见过皇上,皇上这是在干什么?”林羽之一进门就见皇上正与一男子同坐案前,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看来紫英说的一点没错,压下心中怒气,强撑着笑脸请安。   楚云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是个男子,不是大臣,那他是谁?   “皇上?皇上怎么了,一个多月未见不认识羽之了?”林羽之依旧一脸笑颜,又半侧过头对着刚刚才慌慌起身的子凌道:“这位弟弟倒是眼生的很,是皇上新纳的美人么?”   子凌本就心慌,刚刚只顾摆弄着新鲜玩意儿,没注意到贵君进门,这可是不敬的大罪,如今又听得此话,吓的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奴,奴才只是皇上身边小侍,不,不是……”   话未说完林羽之却突然笑了,上前扶起发抖的子凌:“本宫不过随口说说,怎的吓成这副模样?”   楚云就算再笨此时也明白几分了,稳了稳神,对林羽之道:“贵君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皇上这话好让人伤心,皇上不肯到羽之那儿去,难道羽之来见皇上都不许了?”林羽之边说边用手帕捂着脸低泣起来。   楚云目瞪口呆,这眼泪来的未免太快了,自己不过一句话就把他给惹哭了?尴尬的站起身,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哄人:“好了好了,我……朕也没说什么,快别哭了,行了行了,快擦擦……”   别别扭扭的哄了半天,哭声非但未止,反倒愈演愈烈,楚云不耐烦,脾气也上来了,猛的一拍桌子,怒道:“再哭就滚出去……”   殿中瞬间安静,林羽之一脸难以置信,皇上竟然对自己发脾气?竟然……   楚云的好心情都被搅合了,不耐烦的开始赶人:“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等有时间朕就去看你……”   林羽之满心不甘,也不行礼了,脚一跺扭身就跑了出去。   林羽之前脚刚走,子容便进来禀报:“皇上,谷尚书求见!”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跑来烦自己,上朝的时候怎么不把话说完,楚云心头火起,对着子容亦没好气儿:“知道了,知道了,让他到御书房等着。”   御书房内   谷正儒一脸凝重,正等的焦急,见楚云慢腾腾的进来忙几步上前行一大礼:“臣,参见皇上,给皇上……”   “行了,行了,起身吧,有话快说……”楚云早厌烦透了这乱七八糟的礼节。   “谢皇上!”谷正儒直了身子,又凑前几步,压低了声音:“皇上,今年的秋闱试举可有打算?”   楚云皱眉,诧异道:“早朝的时候,林中书不是提过此事么,怎么?还有问题?”   谷正儒一脸气愤:“皇上今年还要交给他全权处理?如今满朝野都是他的门生党羽,还不够么?”   言罢见楚云依旧没什么反应,似乎不为所动,不禁摇头长叹,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的味道:“皇上今年满十七岁了,可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也该自己有主见,皇上现在对朝政不闻不问,漫不经心,由着那林坤作威作福,皇上如此不经事,这……这让老臣如何对得起先皇的重托啊……”说到伤心处,竟然哽咽起来。   楚云头疼不已,自己本来就不想淌朝堂这趟浑水,如今可好,又弄出个托孤的戏码,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那依谷爱卿的意思?”   “这主考官皇上一定要慎重选命,公正廉明,多纳贤士,才是皇上之福,万民之福……”   楚云一听她唠叨就牙疼,忙忙打断:“谷爱卿所言甚是,朕一定会仔细考虑,爱卿若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朕也累了……”   “皇上,臣倒有一人选……”   “行了行了,此事先到此为止,朕再想想……”   “皇上,可是这……皇上?唉!”   楚云出了御书房,长出口气,可算摆脱那老女人了,果然是人如其名,迂腐的要命。不是不知道选贤纳士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但在现在的楚云心里,这到底不是她最终的归属,况且就目前状况来说,那个林坤势力颇大,公然反对他于自己并没有好处,楚云此时只想平平安安的混到回家的那天,至于其他的都暂且与自己无关,能拖一刻是一刻。   楚云一路思量着往寝殿走,哪知刚刚走到乾华殿门口就又听到隐隐的啜泣之声,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个个都跟发水了似的……   楚云有些好奇,待见到里面场景立时沉了脸。   只见子凌跪在殿中,低头啜泣,子仪站在不远处,一脸严肃,身后的子容却是微抿嘴角,似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子容最先看到楚云,忙慌张行礼,子仪听见声音往这边瞧了一眼,却是从从容容,几步来到楚云面前,微微屈身:“子仪恭迎皇上……”   楚云此时这个角度,刚好看见子凌微肿的侧脸,登时怒从心头起,指着子凌道:“这怎么回事……”   子仪缓缓起身,语气平静:“子凌做了错事,自然要学学规矩。”   楚云冷笑:“该学规矩的是你吧,朕有说让你起来么?”   子仪复又跪下,不再言语。   楚云见状更是气愤,怒道:“滚到外面跪着去,没朕的命令不准起来……”   子仪听罢依旧面无表情,只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楚云余怒未消,又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子容:“怎么,子容?你想跟他一起?”   “不,不,奴……奴……”子容吓的语不成句。   “那就别在这里碍眼……”   “啊?是是是……”   楚云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平复了些,快步来到子凌面前,轻轻触碰了下他的脸颊,见那红肿的一片只觉心疼不已,缓缓蹲下身子,柔声道:“凌儿,还疼吗?你受委屈了……”   子凌眼泪依旧止个不住,口中喃喃:“凌儿知错了,知错了,子仪哥哥,凌儿知错了……”   楚云见状越发难受,这孩子本来就胆小,子仪实在太过分了……   好不容易让子凌睡下,楚云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还跪在外面的子仪,愤然起身……   正是午时,地面滚热,子仪只觉双膝又烫又疼,衣服早被汗水浸透,十分难忍,正眩晕间,突然听到楚云问话:“子仪,你可知道错在哪里?”   “子仪没有错”微微挺直了身子。   “他不过是个孩子,犯了什么大错要下那样的狠手?”楚云抬高了声音叱问。   “这宫里可没人把他当做孩子,皇上既然如此中意他,何不给他个名分,如此一来,子仪就再也管不得了。”   “你……”楚云怒:“既然如此,那就跪着吧……”言罢拂袖而去。   子仪苦笑,地位卑微,偏偏得此盛宠,是祸非福……   杖责子凌   朝云宫内   林羽之微闭着眼睛半躺在美人榻上,秋昀立于其后,轻扇着一把白底墨花的团扇,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紫英急急从外面走来,刚迈进宫门却又放缓了脚步,不理秋昀略带询问的目光,半跪在林羽之脚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给林羽之锤腿。   过了半响,紫英才试探般的开口:“贵君可听说了?子仪哥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现在还在乾华殿门前跪着呢……”   林羽之听罢似是没有反应,秋昀倒是来了精神,压低了声音询问:“真的?那子仪可跟在皇上身边很多年了,这是为何?”   紫英斜睨了一眼,不紧不慢的答道:“这可就不清楚了,皇上近来脾气似乎大了许多,总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话音刚落,却见林羽之突然从榻上坐起,恨恨道:“还能为何?十有□是那个贱人!”又猛的推开紫英:“去,把那个贱人给本宫叫来……”   紫英忙从地上爬起,规规矩矩的再次跪好:“贵君糊涂了?现在皇上可是把当他宝贝似的放在心上,当着皇上的面儿如何叫的过来?”   林羽之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细细思量了半响,冷冷笑道:“既如此,明早儿就请这位弟弟过来,本宫可是有份大礼要送呢……”   次日一早,楚云刚走不久,就见紫英含笑站在殿外,对着里面招呼:“各位哥哥早上好,紫英可以进来么?”   子仪正指挥着众人收拾杯盘,闻声回头见是紫英,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来到紫英面前,笑道:“原来是紫英弟弟,可有事?皇上刚刚上朝去了。”   “子仪哥哥好,昨天子仪哥哥跪了那么久,想必膝盖都红了吧,我那有上好的药膏,哎呀……瞧我糊涂了,该拿来给哥哥的……”紫英一边应付着子仪,一边踮脚向里面张望:“那位叫子凌的弟弟呢?羽贵君要见呢……”   “不敢烦弟弟费心,只怕弟弟要白来一趟了,子凌可不在这里……”   “子仪哥哥怎么也糊涂了?子凌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么?”子容一直注意外间动静,听得此话故作讶异,手一拽就把子凌推到人前。   紫英冷笑:“看来仪哥哥不但伤了膝盖,连脑子也不清楚了……”言罢不再理他,亲切的上前握住子凌的手,细细打量:“弟弟果然好相貌,怪不得皇上喜欢,快跟我去见贵君……”拉着子凌边走。   子仪到底不放心,上前拦住:“贵君既然要见何不等皇上来了再说,我们也好交代……”   紫英明显不高兴了,不屑道:“仪哥哥也算宫中的老人儿了,怎的也这般不知礼?岂有让贵君等的道理?”   子凌本听贵君要见,心里怕极,如今又见紫英着恼,更是担忧,忙道:“我去一趟便是了,也没什么打紧,大家都是好兄弟,何苦为了这点小事闹不愉快……”   紫英笑:“还是凌弟弟懂事!”   楚云高坐御座,看着下面争吵不休的两人头疼不已。   “史琼那个草包岂能当得了监考官?林中书三番四次举荐到底何意?”谷正儒气的面红耳赤。   “皇上昨日早应允秋闱一事由我主办,我倒想问问谷尚书是什么意思!”林坤亦怒。   “秋闱试举乃是为朝廷选拔栋梁之才,何其重要,史琼为官不正,胸无点墨,岂可担此大任?敢问林中书到底是何居心?”   “在下虽然不才,但也不至胸无点墨,谷尚书身居高位就可以随意污蔑朝廷命官?还请皇上明察!”史琼终是沉不住气,上前辩解。   “你……你们简直就是一丘之貉,皇上!三思啊……”谷正儒见辩不过两人,立刻转头求皇上做主。   “行了行了,吵的朕头疼,离秋闱还有一段时间,也不必急于一时,容朕再想想……”楚云揉着额头,颇为烦恼。   子仪焦急的在后殿走来走去,可算等到了楚云下朝,忙忙迎了上去,顾不得请安,急急道:“皇上还是赶紧到朝云宫一趟吧,子凌一大早就被贵君叫去,现在还没回,实在是……”   楚云一听,虽然不甚明白,但事关子凌不敢耽误,立刻同子仪一起前往。   朝云宫殿外吵吵嚷嚷,里里外外围了一群人,楚云远远的有些看不真切,但却听得板子噼啪作响,心突然慌乱起来,大步上前……   “皇上驾到……”   吵闹声戛然而止,众人大惊之下纷纷跪下恭迎圣驾。   周围的一切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趴在长凳上的人不是子凌是谁,楚云身子一歪,差点晕倒,颤颤巍巍来到跟前,只见鲜血淋漓,触目惊心,楚云勃然大怒,颤抖着声音:“这,这怎么回事?谁干的?来人,把这两个女人拉出去砍了!”   那两个持板子的侍卫大惊,哭喊着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们也是听命行事,羽贵君,羽贵君,您救救奴才啊……”两人挣扎的被人拖走,声音渐消。   楚云痛不能抑,颤抖的手抱住早已昏死过去的子凌,对着林羽之咬牙切齿:“是你,是你干的?”   林羽之倔强的抬头,直直看着楚云:“是,本宫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尊卑规矩的贱人……”   楚云肺都要气炸了,指着林羽之,声嘶力竭:“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抓起来,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林羽之震惊过后,一脸愤恨:“皇上竟然……好好好,皇上想杀我,也要先问问舅舅和娘亲同不同意”言罢突然起身,捂着脸飞奔回宫,还不忘甩出一句:“本宫倒要看看谁敢!”   楚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冲着愣住的侍卫怒吼:“还不快去,都想造反么……”   侍卫们见皇帝震怒,不敢违抗,可那羽贵君实在不能得罪,左右为难,索性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皇上息怒,皇上三思啊,贵君可是林太君的亲外甥,杀不得啊!”   子仪亦上前劝道:“皇上,还是先救治子凌要紧!”   楚云猛然醒悟过来,再也顾不得其他,抱起子凌便走,子仪一边命人宣太医,一边紧紧跟随。   “凌儿,凌儿,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就到了……”楚云的心纠成一团,累的气喘吁吁却一刻也不敢停,刚把子凌放在榻上就一叠声儿的寻太医。   “皇上,太医在这儿,快……快……”   张太医头发花白,也跟着气喘不已,不敢耽误,忙上前察探。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只听得粗粗的喘气声,过了好久,太医才收了手,兀自寻思了片刻,才起身回道:“皇上,这孩子伤的不轻,臣不便查看伤处,先开几副药,至于能不能醒转过来……唉!就看他的造化了……”   楚云听得此话,当即腿一软,子仪眼尖,连忙扶住,只听楚云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的意思是……是……很危险?”   张太医无奈的点了点头“恐怕……攸关性命!”   幡然醒悟   楚云在子凌床前寸步不离的守着,眼睛眨也不眨,子仪看不过去,轻声劝:“皇上,这天都快亮了,让子仪照看吧,皇上睡会儿吧,还要上朝呢……”   楚云恍若未闻,过了半响才木然的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凌儿都这样了,还上什么朝……”   子仪从没见过这样的楚云,绝望的让人心疼,微微红了眼眶,似是自言自语:“子凌何德何能,让皇上至此!”   “快快,快看,凌儿好像动了,凌儿?凌儿你醒了是吗?你睁开眼看看我,是我,是我啊……”楚云突然兴奋的站起来,可叫了半天床上的人却依旧无半分反应,是我眼花了么,楚云失望的跌回座上,瞬间泪水无声滴落:“凌儿,你别吓我,别吓我……”   “皇上……”子仪看不下去。   “子仪,药呢,再去煎一碗过来,我怎么觉得凌儿身上好烫……”楚云捧着子凌的手贴在脸上,依旧目光不离。   过了半响,身后并无动静,见子仪还站在那里,楚云怒:“快去啊……”   “皇上忘了,一个时辰前刚喂过……”   “那怎么办,怎么办,他身上好烫,去,去把太医叫来,再开几副退热的药,等等等等,先打些水,我给凌儿擦擦……我叫你去你听见没……”楚云现在完全慌了神儿,简直是语无伦次。   子仪见状越发难过,哽咽:“皇上……”   “快去!你要急死我啊……”楚云大吼。   子仪无奈离去。   “皇……皇上……”突然传来子凌虚弱的声音。   楚云大喜,忙上前扶他半坐起来,脸上还闪着泪花,却是嘴角上扬:“你醒了,太好了,你太淘气了,都要吓死我了……”   楚云笑着抹了把脸:“你看,害我为你流这么多眼泪……”话一说完就紧紧抱住子凌,把他的头死死贴在自己的胸口,喃喃道:“现在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皇上,凌儿头好晕啊,身上也疼……”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嗯……”   ……   “凌儿,凌儿?你怎么了,把眼睛睁开,别睡,凌儿?睁开,睁开,你不是最喜欢玫瑰糕么,你看,我这里有好多呢,你看看啊,凌儿……”楚云见子凌又闭上了眼睛,大惊,声音都带着哭腔。   “皇上,水打来了……”   “子仪,子仪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他刚刚明明醒过来的,还跟我说话来着……”楚云仿佛见到了救星,拽住子仪不放。   子仪急急上前,手搭在其鼻下,良久,泣:“皇上,子凌是累了,让他歇歇吧……”   “不……”楚云隐隐有了预感,一把推开子仪:“凌儿,凌儿,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么?呵呵,你怎么能这样坏……”楚云疯了似的使劲儿摇他。   子仪拉住楚云衣袖,双膝跪地,泣不成声:“皇上,皇上请节哀!”   楚云大恸,一脚踢开:“你……你胡说!”   *****   “姐姐,姐姐,我考了第一名,我以后一定有出息的是不是,是不是?哈哈哈哈……”楚凌拿着成绩单,飞奔而来。   “皇上,皇上,快看,那有只兔子,呀!跑了跑了……”是子凌的笑脸。   “姐姐,姐姐你在哪?”   “皇上……”   “啊……”楚云惊坐而起,满头大汗,捂住跳动的胸腔,拼了力气叫人:“子仪,子仪?”   “皇上,皇上怎么了……”子仪匆匆赶来。   “我梦见凌儿了……”楚云惊慌中带着喜悦,猛的抓住子仪胳膊不住的摇晃,过了一会儿却突然无力的垂下手臂,双目无神:“不,不是他,是凌儿,是我的凌儿……”   子仪不解,只得劝道:“子凌泉下有知,知道皇上如此定然也是伤心的,皇上……”   楚云大哭:“不,他会恨我的,会恨我的,对不起,对不起,子凌,不,是子溪,我错了,子仪,你说的对,我不该如此纵容他,这样就不会遭人嫉妒,他就不会死……”楚云泪如泉涌,悔恨交加,自己最最不该的却是把他当成精神寄托,子溪,别恨我……   一连几个晚上,楚云噩梦连连,次次惊醒,每醒一次必要哭上许久,子仪不敢离开半步,夜夜守护,精心照料,可楚云到底是病了,心力憔悴,神情落寞,懒懒的躺在床上,看着一波又一波前来探望的各色人等,仿佛看透了世间百态,也许自己是该好好的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了。   “皇上,这是各种卷宗,朝堂和后宫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子仪带着几人满满抱了一捧。   “恩,放这儿吧……”楚云从大堆书籍中抬起头来,微微颔首。   “皇上最近好用心啊,朝都不上了,天天看书,哎呀,沉死我了,胳膊好酸。”几人走出书房,子兰皱着脸锤手臂。   “唉!子凌葬哪了?好歹兄弟一场,也该去拜祭拜祭……”子容好奇道。   子仪意味不明的瞥了子容一眼,没有答话。   众人看子仪脸色不愉,皆不再吭声。   楚云揉了揉僵硬的脖颈,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繁复华丽的宫中景色,心里泛起悲凉,子凌,你在哪呢?你一直盼着的鸳鸯菊如今开了,很美很美,你在那边看得到么?   一直以来,楚云只把自己当做一个过客,好似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梦,梦醒了,一切又可以回到从前,可是梦没有醒,她却醒了,是自己的混沌无知害死了一个正当年华的少年,权力,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面对这里的一切,楚云啊楚云,是该醒醒了……   林羽之,正一品皇贵君,中书令林坤之子,而林坤又是这个身体名义上的父亲,后宫中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林太君的亲妹妹,难怪,难怪,小皇帝十岁登基,胆怯懦弱,十六岁大婚亲政,手中却并无实权,楚云摸着滚烫金边的书册,心中冷笑,既然惹了我,那咱们就好好的斗一斗!   侍寝就是写字?   次日一早,卯时三刻,楚云准时出现在朝堂之上,只见其正襟危坐,气势凛然,再不复往日的颓废精神。   “自朕登基以来,上朝时间并不确定,从今往后,卯时上朝,任何人不得延误。”楚云冷冷的扫了一眼匆忙赶来的大臣,声音凌厉,响彻大殿。   诸臣暗暗吃惊,几日不见,皇上似乎换了个人,那几个迟来的大臣更是吓的满头汗出,连连请罪。   “至于秋闱之事……”楚云顿了顿,目光略过林坤:“朕多番思量,杨炎品行端正,颇有文才,任其为主考官主持此次京城秋闱,诸位可有意见?”   谷正儒大喜,上前一拜:“皇上英明!”   “皇上,这?”林坤急,欲上前说话,却被楚云打断:“林爱卿以往主持过多次,功不可没,这此就交给小辈锻炼锻炼,扬炎到底年轻,很多规矩不懂,还要烦劳林爱卿多多提点,相信此次秋闱定能圆满,林爱卿,朕说的是吗?”   楚云含笑发问,林坤却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得退下,闷闷不语。   杨炎从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身上,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忙上前领旨,想到自己终于得以重用,激动不已,叩头谢恩:“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   “哼!这小皇帝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林坤满脸阴郁之色,刚迈进府门便大发脾气。   “老师消消气,那……现在怎么办?”史琼递了杯茶,急急问道。   “怎么办?能怎么办?叫你妹妹再等三年吧……”林坤不耐烦。   “啊……这这……”史琼一脸为难。   “还不是你不争气,啊什么啊!”林坤怒斥,语毕又冷哼一声:“暂且顺着那个小娃儿,等哥哥回宫再说。”   *****   “谷幽竹,谷幽竹,原来那个老迂腐还有儿子在宫里,名字还挺好听的……”楚云看着名册,自言自语。   “子仪?”楚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了,高声叫人。   “皇上有何吩咐?”子仪听到喊声,忙忙进来,依旧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传令下去,今儿晚上……竹贵卿侍寝。”顿了顿,又道:“响动闹的大些!”   “是……”子仪表情无甚波动,应了声便退下了。   ******   清翎宫内   谷幽竹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案前写字,雪儿在一侧歪着脑袋磨墨,阳光浅浅飘在空中,拂上案前人瓷般的脸颊,长卷的睫毛间或一眨,阴影淡淡浮动,越发显得平和美好。   一声巨响,却生生打破了这静谧安逸的午后,只见云影龇牙咧嘴的半趴在地上,揉着磕疼的膝盖,未及发话却被一阵清脆如铃的笑声打断:“哈哈哈哈哈哈……公子快瞧……”雪儿指着云影,咯咯笑个不住:“平日里总说我毛毛躁躁,今日却又怎样?”   云影羞恼,却又顾不得,冲着谷幽竹急道:“公子,可不好了,出大事了……”   雪儿不以为意,撇嘴道:“能有什么大事?咱这宫里平静的跟死水似的……”   云影匆匆起来拍了拍衣服:“死水都要起浪了,皇上下旨,今晚让公子侍寝……”   “什么?”谷幽竹一惊,笔从手中滑落。   “呀!可好了,公子总算熬出来了……”雪儿拍手喜道。   “你知道什么?”云影呵斥,又转过头担忧的看着谷幽竹:“公子……”   谷幽竹似是绝望的闭上眼睛,声音几不可闻:“该来的总会来,只怕连累了你们……”   “公子别这么说,也许天黑,皇上不会发现……”云影哽咽。   谷幽竹苦笑的摇了摇头,再不言语。   原来一年前,皇帝满十六,按照祖制,应大婚亲政。毫无意外,林太君亲选其妹林坤之子林羽之入主后宫,之所以没有封为凤后,只因历朝历代,凤后皆为皇帝钦点,林太君亦不敢做的太过。   皇帝虽然怯懦,但并不愚蠢,知道父君此举根本就是想把持后宫,生平第一次拼力反抗,两人僵持许久,互不相让,皇帝一怒之下,又册封另一重臣谷正儒之子谷幽竹为贵卿,虽然地位略低一等,但最起码免去了林羽之一人独大,那年谷幽竹满十九岁,按说不在采选之列,可皇帝一纸诏书,硬是迎进了宫。   谷幽竹不自觉的抚上手臂,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泪水无声滑落:也许,是个解脱吧……   乾华殿   楚云正烦恼的看着奏折,这里的字与中国古代繁体字无异,可自己只会认不会写,如何批阅?   “皇上,竹贵卿到了……”子仪进来禀报。   楚云正烦躁,闻言头也不抬:“让他进来吧……”   “参见皇上,皇上金安”清越的男声突然响起。   楚云顺声望去,只见一袭淡青色的锦缎松松的包裹着颀长的身材,同色玉簪束起青丝,?退频拇乖谀院螅?骞俨凰愣嗑?拢?烧馔ㄉ淼钠?省??br> 楚云欲上前扶起,赞叹出声:“果然人如其名,淡雅如竹,飘逸出尘。”谁知堪堪触及衣袖,谷幽竹却神色慌张的一躲,楚云手立时定在半空中,笑容僵在脸上。   “皇上谬赞了,幽竹不敢当……”依旧是那好听的声音,但再次听来,倒是透着股冷淡的味道。   楚云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不自在的笑了笑:看来这出尘儿的人不喜欢自己,唉!   “识字么?”两人静对许久,楚云终于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回皇上,识得。”谷幽竹讶异。   “会写?”   “回皇上,会。”   楚云笑:“把回皇上去了吧,我听着别扭。”又转身来到案前,铺好纸,备好墨:“写几个字我瞧瞧。”   谷幽竹不明楚云何意,压下心中惶惶,提笔欲写,却又顿住:“皇上想要幽竹写何字?”   楚云从一边挪了个椅子坐下,手拄着下巴想了想:“就写……已阅,同意,嗯……容后再议!”言罢大笑,一拍桌子:“对,就写这几个字,写小些,间隔大些,对对……”   谷幽竹听命提笔,又见楚云一脸笑意盈盈,略略放松了些。   楚云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恩,果然是好字,剪成条儿夹在奏折里倒也能混过去,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还得自己会写才是。   “你字写的这般好,教我如何?”楚云不自觉的出声,见谷幽竹满脸惊讶怀疑之色,又忙忙改口:“我前些日子右手扭伤了,现在拿笔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呵呵,想来还得从头练起……”说道后面楚云脸都有些发热,这借口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谷幽竹却并未多问,只点了点头:“皇上若想学自然不能学这样的字体,女儿的字岂能这般秀气?”   “无妨……那你会写别的字体?”   “会一些……”谷幽竹有些迟疑。   “太好了,我真是找对人了,那多教我几种”楚云大喜,上前欲拍其肩,想起刚刚的事情,又匆匆收回,尴尬的笑了几声。   *****   次日一早,清翎宫内   云影焦急的来回渡步,突然“咣当……”一声脆响,吓的云影心跳差点停止,忙忙回头一瞧,却是雪儿一个不小心碎了杯子,当即呵斥:“小心着些,吓死我了……”   雪儿一边收拾一边不满的嘟嘟囔囔:“大清早就这样神神叨叨的……”   “公子,你可回来了,怎么样?没事吧?”云影可算盼到了,拽着谷幽竹上下打量。   “没事,放心吧……”谷幽竹含笑安慰。   云影长吁口气,复又压低了声音试探道:“真是天太黑,皇上没发现?难道连蜡烛都不点?”   谷幽竹红了脸,轻斥:“胡说什么,皇上不过让我……让我写了几个字……”想起楚云的话,“教”字到底没有说出口。   雪儿一脸不解:“原来侍寝就是写字?怎么觉得这般怪!”   谷幽竹的脸越发红了,见雪儿,云影皆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更是懊恼:“好了,此事不准再提,更不许多嘴到别处乱说,知道了?”   “是,知道了”两人虽然疑惑,答应的倒也麻利。   谷幽竹若有所思的卧于榻上,原来皇上也很是平易近人……   终是不配   谷幽竹的生活不再想以往一样一成不变,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乾华殿,名义上是侍寝,可其实不过是教教皇上写字,两人开始还有些尴尬,如今相处的倒也自在。   此时的雪儿欢天喜地的服侍谷幽竹更衣,如今公子可不比以前了,自然要精心装扮,这样的盛宠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近一个多月来,清翎宫的门槛都要给人踏破了,皇上的赏赐更是接连不断,哪复曾经的冷清模样,现在宫里的人谁见了自己不恭恭敬敬的,雪儿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谷幽竹摇头,这孩子最近怎么这般爱笑,顺手拿起架子上的衣服便要穿上…… “哎呀,公子,怎么又是这件,不好看,不好看,皇上前儿赏赐那件带金纹暗花的呢?我去拿来……”雪儿一把抢过衣服,转身就跑了出去。   “雪儿……”叫之不及,谷幽竹身着雪白里衣,只得无奈的站在那里等待。   “这雪儿,越来越没规矩了……”云影进来,皱眉道。   “怎的又说我,我也是为了公子好。”雪儿捧着衣服站在门口,有些委屈的厥厥嘴。   “好了,好了,快伺候公子换上吧,别耽误了时辰……”   乾华殿内   楚云正认真的伏在案前练字,如今的字虽说不上多好,但也算入得了眼了,最起码那几个“已阅”“同意”什么的绝对够看了,楚云满意的放下笔,这样才好,幸亏以前的皇帝甚少动笔,众人对她的笔体还不算太熟,也好趁此机会,彻底给扭转过来。   “你来了?快看看,我有没有进步?”楚云偏头恰巧瞧见谷幽竹进来,忙拿着字凑上前去请教。   谷幽竹顺手接过细看,半响含笑点头:“皇上的字越来越好了……”   楚云得意,又见他换了新衣,赞道:“这不就是我送你的那件?确实配你,你的衣服都太素雅了,这样多好,沾了些人气儿,否则就真成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   谷幽竹听到楚云夸赞,心中莫名欢喜,脸微微有些热,怕被发觉,忙越过楚云几步来到案前。   楚云有些郁闷的挠挠脖颈:自己又被嫌弃了?但也不恼,跟过去询问:“用过膳了么?御膳房新作的点心,尝尝?”   谷幽竹接过,低眉道谢:“谢皇上赏赐!”   楚云坐下,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笑道:“只你我两人,无需客气,今天教我些什么字?”   楚云学的很认真,屋子有些热,没多时便觉口渴,偏巧茶壶里的茶没有了,楚云便一叠声儿的叫人。   实在是渴的有些急了,见子仪端了茶进来,楚云想也不想忙伸手去接……   “皇上,小心烫……”子仪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惊呼,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了谷幽竹的右手臂上。   楚云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子仪亦焦急的放下托盘,匆匆跑出去打水。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快把袖子脱了,等一会儿凉水来了冲一冲……”楚云懊恼的连连道歉,忘了顾忌就要上前掀起谷幽竹的衣袖查看。   谷幽竹大惊失色,顾不得胳膊火辣辣的疼痛,连连后退,一手紧紧攥住伤处,声音都在发抖:“不,不,不用了,我……我……幽……幽竹先告退了……”说罢头也不抬,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楚云犹自愣在那里,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沮丧,看着端水进来一脸诧异的子仪苦笑,自己倒还真是讨人厌呢!   清翎宫内   “公子也太不小心了……”云影屏退左右,仔细的给谷幽竹上药,神色有些紧张:“皇上……皇上没发现吧?有没有怀疑?”   谷幽竹脸色苍白如纸,听罢木然的摇摇头。   云影收了药箱,长叹口气:“公子……”   “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谷幽竹突然出声。   云影无奈,只得退下。   谷幽竹轻拭着手臂,泪水湿了脸颊,自从入宫以来,这一个月对于自己犹如天堂,每每盼着夜晚来临,脑子里全是皇上的笑颜和声音,再不复以往那个心静如水的自己,可那又怎么样呢,终究不配,终究不配……   谷幽竹心痛如绞,趴在榻上低泣起来。   次日一早,楚云刚下早朝便一刻不停的往清翎宫中赶,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   “皇上驾到……”一声高呼惊醒了尚在沉睡的宫殿。   几个洒扫的小侍何曾见过天颜,吓的手足无措,愣在当场。   云影大惊,皇上从未来过这宫里,怎么今天……公子想必还没醒,这这……   楚云本无心,见殿中一众人皆被自己吓成这般模样,不免好笑:“无妨,你们忙你们的,朕是来看你们主子的……”   云影率先回神儿,几步上前行礼:“奴才……奴才参加皇上,公子,公子恐怕……”   “还没醒?”楚云接过话头,是自己心急了,才下朝,时间还早的很。   “奴才这就去叫……”   “不必,不必,朕看看就走……”楚云忙忙阻止,又回身命一众人等在外面等候,自己便往里间去。   这大殿的隔音效果倒是好,外面那般吵,里面却甚是安静,楚云悄悄的来到床前,果然,谷幽竹还没醒,楚云看着床上那人红肿的眼眶,愧疚更甚,唉!都是自己不好,明知道他不喜欢还非得让他来,又兀自摇了摇头,算了,效果弄得也差不多了,到此为止吧……   楚云刚要离开,谷幽竹却睁开了眼睛,两人目光交汇,不禁皆怔住了。   “幽竹参加皇上,皇上……”谷幽竹清醒过来,连忙就要行礼。   “行了,行了……”知道他不喜被自己碰触,楚云只摆了摆手:“本来不想打扰你睡觉的,我就是来问问你的伤,昨天晚上是我太不小心了,还疼么?”   “不……不疼了,谢皇上关心。”谷幽竹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自觉的触了触手臂。   楚云见谷幽竹一脸不自在,当下也尴尬起来,轻咳几声:“嗯……没事就好,过会儿我再叫人送些药来,你好好休息吧,日后不必每晚过来了……”言罢不好再停留,转身就走了出去。   谷幽竹僵在床上,瞬间脸色惨白。   如今整个朝堂谁不知道皇帝的变化,林羽之嚣张狂妄,当众杖责皇帝身边之人,谷贵卿荣宠不衰,林坤又失了秋闱这一个招揽人的好机会,皇帝摆明了是想收回实权,林家到底是外戚,这棵大树再是根深蒂固也要开始动摇了。   楚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趁着那个什么林太君不在宫中,先竖起威信,下一步,就该等着抓你的把柄了……   又一男主出场!   近两天宫中甚是忙碌,林太君差不多整个夏天都在行宫避暑,这也罢了,偏偏赶在中秋佳节之前回来,生生扰了楚云的好心情,每日里窝在书房猛查资料,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错漏。   待到迎接那天,楚云一身明黄正装,腰杆挺的笔直,不敢有半分走神儿,率领众人等待良久,可算瞧见一宽大的杏黄软轿颠颠颤颤的抬了进来,待停下,轻斜轿门,里面的人悠悠而出。   楚云不敢细瞧,忙上前请安:“见过父君!”   “皇上无须多礼!”林颖微笑点头。   楚云这才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不过三十多岁,衣着华贵,慈眉善目,笑起来眼角微微有些细纹,反倒显的可亲。楚云不禁纳罕:看着倒是亲善,怎么也和那手段凌厉狠辣的人联系不起来。不过到底不是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还要仔细才是。   “不过两月未见,皇上似乎长大了不少呢……”林颖上下打量了几番,含笑道。   楚云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后面的林羽之却是耐不住性子,几步上前拽着林颖撒娇:“舅舅,你可回来了,羽之好想你呢,行宫好玩么,肯定要比宫中有趣多了……”   “羽之,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了,皇上还在这里呢!”林颖瞥了一眼楚云,低声呵斥。   林羽之这段日子以来因为子凌的事和楚云关系甚僵,后见谷幽竹独得圣宠,心情本就郁郁,今林颖在众人面前又对他呵斥,落了面子,当即气的脚一跺,不管不顾的扭身跑了。   林颖没想到现在的林羽之脾气这般大,心中隐隐也有了火气,当着楚云不好表现,只得压下性子,勉强笑道:“羽之真是不像话,皇上勿怪,稍候本宫定然好好教训!”   楚云亦笑,话里有话:“无妨,天性如此,想来教也是无用的。”   *****   紫霞殿内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宫里都要变天了……”林坤总算盼来了林颖,刚入殿门便直奔主题。   “能变什么天,宫里的事本宫也有所耳闻,不就是小皇帝开始有主见,不听你的了么?”   林颖懒洋洋的半躺在榻上,只闭目养神。   林坤却是急得不行:“皇上如今独宠谷家的那个小子,对羽之可是不闻不问,这不摆明了要与咱们作对?”   一提这话,林颖却是睁开了眼睛,轻蹙着眉头有些恼怒道:“你不提本宫倒给忘了,那羽之皆是被你惯坏了,本宫看了都生气,更别提皇上呢……”   林坤听得此话倒是愣住了,见林颖脸色不愉,小心问道:“羽之可是做了什么惹哥哥生气?”   林颖冷哼一声:“这孩子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了,怎么当初的机灵劲儿却是一点儿没有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本宫记得周旭家的那个小儿子倒是清秀灵动的很,算算也有16岁了,可选了人家?”   林坤有些不明其意,陪笑道:“听说倒是有几家提亲的……哥哥也知道,周旭那女人眼光高的很,就那么个水灵灵的儿子,宝贝着呢,岂肯轻易许人?”   林颖身子一歪倒回榻上,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也是,不过那孩子本宫倒是喜欢的紧,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叫周旭带上他给本宫瞧瞧”又抬手揉着眉心,略显疲态:“行了,本宫累了一天了,你也下去吧,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   楚云没想到这个国家也有中秋一说,很想见识见识古人过节的模样,看着宫人忙忙碌碌心中也欢喜起来,按照往年惯例,中秋当晚会在倚巧阁设宴,倚巧阁势高且大,下临水榭,后是御园,待郁笼青翠,月挂梢头,最是赏景的好去处。   中秋当日,临近傍晚,大臣们陆陆续续前来朝贺,不过是说些应景的话,楚云开始倒有些兴致,越到后面越觉无趣了。   “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君,太君的气色可是越发的好了……”周旭满面红光,话没说两句反倒先拍起马来。   楚云对她向来没什么好印象,人无大才,却身居兵部要职,掌握兵权,为人奸诈狡猾,贪婪成性,最重要的一点是和林坤狼狈为奸,林家也正是有了这个臂膀才会如此嚣张。   那林太君听了这话却是欢喜起来:“周大人近来也好?令公子呢?可也来了?”   “烦劳太君惦记,倒是桦儿的福气……”周旭一边应承,一边招呼过来一位年轻公子,轻推了推:“还不过来给皇上,太君请安,只是贪玩儿!”   那少年似有些羞涩,微微弓身请了安,而后便再不言语,一直低头搓着衣角,楚云离的远了些,那人又低着头,看不真切,甚至有些听不清他说话。   林颖却一脸带笑,握着那少年的手拉到身前:“哟!瞧瞧这小模样,真是讨喜。”又有些嗔怪的对着周旭:“怎么还不定下来,别耽误了……”   “太君既然这样说,少不得要太君为桦儿做主了……”周旭笑,那细细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楚云实在厌烦两人这样的推来抹去,早到一边躲清静去了,看来这中秋节也没自己想象的那般好……   ******   “请父君安,父君叫儿臣前来可是有事?”楚云下了朝便直奔紫霞殿,依旧是一副恭敬孝顺的好女儿样。   “皇上最近上朝倒是勤奋,怎么请安却是不见人影,若不是本宫叫还不来呢……”林颖抿了口茶,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楚云近日却是有意回避,现听他这话明显是有些怪罪的意思,只得服软赔礼:“父君哪里话,不过是政务繁忙,再者,也怕扰了父君休息。” “呵……皇上确实大了,连说话都与往日不同了……”林颖放下茶杯,正视着楚云,那温和的笑容在楚云眼里分明有了些怀疑的意味。   楚云惶惶,只听那林颖又道:“今日叫皇上来不为别的,皇上也大了,该考虑皇嗣的事了,后宫虽有两位,一年多了却无消息,本宫就替皇上做主,纳了那周家小公子如何?”   楚云一惊,周家小公子?   “就是中秋那天皇上见到的那个孩子,聪明乖巧,本宫可很是喜爱,名分都定了,正二品桦卿,皇上以为呢?”林颖突然正了脸色。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在自己身边又安插个人过来,果然,这老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楚云强压怒气,声音微变:“既然父君都定好了,儿臣岂敢有异议,但凭父君做主。”   林颖听罢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本宫就叫人着手安排了,皇上也早些回宫歇息吧……”   ******   楚云憋的一肚子气,回到乾华殿便一脚踹倒了椅子,子仪闻声赶来:“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不顺的事了?”   楚云冷笑:“宫里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岂会不顺?”见子仪不解,又恨道:“离这乾华殿最远的宫是哪个?”   “皇上是指冷宫么?”   “不是冷宫,是给正二品上四卿住的。”   “回皇上,该是裳苑,不过那边景致倒是极好的……”   楚云紧攥了攥拳头,裳苑是么?景致好是么?哼!还以为我是那个懦弱的皇帝呢,岂能任你们摆布?   谁调戏谁?   “你从谁那听说的?”林羽之气的摔了茶杯,茶水溅了秋昀一脸。   秋昀跪在那里不敢动,幸而茶不烫,倒也无碍:“是……是奴才无意中听子容哥哥说的,说什么宫中又要办喜事……”   啪……又摔过一个杯子,秋昀吓的眼一眨,立刻禁了声。   “说下去……”林羽之咬牙。   秋昀却是被吓坏了,结结巴巴:“说……说是……皇上……皇……要纳新人,还……还是上四卿之一……”   林羽之拍案而起:“这才刚消停几天……”   “主子消消气儿,秋昀打听的不全面,紫英可是听说,虽为四卿,皇上却是有意把他安排在裳苑……”紫英轻蔑了扫了眼秋昀,一脸得意。   “此话当真?”林羽之眼睛一亮,那裳苑甚是偏远,若真是如此,想来也是个不得宠的。   “这是自然,听说为此太君还和皇帝好个争执呢……”   听得此话,林羽之委屈的就要掉眼泪,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向着自家孩儿,偏要给皇上送些狐媚子……   ******   周府上下如今喜气洋洋,拜帖恭贺的人络绎不绝,周旭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周桦是越看越欢喜,这个儿子当真没白养,初进宫就封号卿,日后若是得了宠,再生个一女半男的,这周家可就是享不尽的荣耀了。   “桦儿,你进宫后可得机灵着点儿,讨皇上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别像在家一样不言不语木头似的,可知道?”周旭想起自家儿子这蔫巴巴的性子,不免有些担心,忙板了脸教训。   周桦只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也不答话。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说,从小就是这样,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看着就让人生气……”周旭有些发火了。   “桦儿不懂事,妻主何苦动气,待我慢慢教就是了……”侧君郑氏怕周旭又要打骂儿子,忙上前拉了周桦过来。   “哼!教了十几年也没教好,行了,行了,你们都回房吧,看着心烦……”又对郑氏道:“好好给他讲讲宫里的规矩,别富贵没带来反倒连累了周家……”   “是,妻主放心……”郑氏低头唯唯诺诺的去了。   *****   “爹,为什么我一定要进宫,我听说进了宫就再也出不来了……”周桦垂头闷闷道。   郑氏心疼的抬手给他拢了拢头发:“好孩子,你听话,宫里很好的……”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声音却是哽咽了起来:“其实,爹也舍不得你……”   “那我陪在爹身边好不好,我……我不想进宫,皇帝是不是很可怕,我上次都不敢抬头看……”   “傻孩子,儿子大了总要嫁人的,进了宫就要乖乖的,和各位哥哥们好好相处,尽心服侍皇上……”说道这里郑氏又长叹口气:“也许过的能比在家中好些,最起码有了些身份……”   周桦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爹,下次娘再打你,你可要躲一躲,没有桦儿替你挡着了……”   “唉!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爹只盼着你能好,如今你进了宫,说实话,爹反倒放心了,否则还不知道你娘会把你嫁给个什么样的人呢……”   *****   “哎呦,累死了,这裳苑这么大,打扫起来真费劲……”霜菊坐在台阶上揉着肩膀,扫了一眼不远处静坐着的周桦,手肘推了推旁边的人:“玲珑,我还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说从册封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吧,皇上是一次没来,怎么也不见他着急啊……”   玲珑不屑道:“清高呗!人家不在乎,皇帝算啥呀,还没这里的景色好看呢……”   “唉!真是命苦,怎么就碰上个不得宠的,这么大的殿竟然连打扫的小侍都没几个,还得咱们挨累……”   ……   “玲珑,我想沐浴,去打些水来……”周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面前。   玲珑一脸不耐烦,依旧坐着不动,漫不经心道:“这大白天的沐浴?主子,这宫偏僻,哪那么容易弄到热水,主子还是忍忍吧……”   霜菊撇撇嘴,亦是一脸嘲弄的模样。   周桦定定看了两人一会儿,没有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此时的周桦漫无目的在一条石子小路上走着,身上穿着甚是朴素,进宫册封那天的锦绣华服早被他锁在了箱子里,天气渐凉,微风吹过,周桦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颤,想起这两个月的生活,不免叹气。   这裳苑景致极好,尤其到了秋天,片片枫叶鲜红如火,满满铺了一地,周桦爱极,平日里总是呆呆坐在一边,静静想着心事。   那霜菊玲珑开始对自己倒还好些,如今却是越来越散漫,前些天让他们去提水就推三阻四的,好些天未曾沐浴,身上实在是难受的紧,也不知这宫里哪儿能弄到热水……   周桦自从进宫后就在裳苑待着,甚少出门,只觉这偌大的皇宫分外陌生,下人小侍皆低首弓腰,来去匆匆,周桦天性胆小,又怕给别人添麻烦,几次想问路却都犹犹豫豫不敢上前,迷迷糊糊的走了许久,突然见一身穿白衣的人立于桥边,背影挺拔修长,一头乌发高垂脑后,隐隐可见其白皙的侧脸。   这般风华俊秀,想必是宫中的某位哥哥,周桦到底单纯,当即大喜,想着同为服侍皇上的人,自然是兄弟一般,鼓足了勇气上前行礼加问路:“这位哥哥好,可知道宫中何处可取热水?”   楚云听得声音,诧异回头,只见一少年微微仰头,正满脸希冀的望着自己,楚云觉得这少年似乎有些眼熟,但细看又确实不认得:“你刚刚叫我什么?哥哥?”   少年迷茫的点点头:“是,哥哥,我还没见过这般俊秀的哥哥呢,哥哥能告诉我哪里有热水么?”   楚云低头看了看自己颇为“男式”的装扮,觉得好笑,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误认作男人,呵呵,算了,看在他夸我俊秀的份上:“什么热水,你要热水做什么?”   “我想沐浴……”少年有些羞涩。   此时的他小脸微红,目光四处游移,偏不敢正视自己,楚云觉得他这模样十分有趣,突然来了些逗弄的心思:“这好办,你跟我来……”说着便轻轻拉起周桦的手。   周桦跟在其后,心里雀跃不已,原来宫里的哥哥这般好,还亲自给自己带路,如此就该早些出来,也免得再看霜菊他们的脸色了。   楚云一路憋着笑,怎么都感觉自己拐了一个小孩儿,特意绕着宫里最偏僻的路走,对着偶尔过来的下人使点眼色,安安稳稳的把周桦带到了无忧池,这是楚云平日里沐浴的地方,名字也是楚云起的。无忧,无忧,见之忘忧,可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这里并非所谓的温泉,不过是普通的水,定期有人更换,至于为什么会长时间的保持温热,楚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好漂亮……”周桦惊呼。   “怎么样,这里的热水够不够?”楚云得意。   周桦点头如捣蒜:“够够,等我去找几个桶来……”说罢急急就要往外走。   楚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找桶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提回去?不是沐浴么,在这里洗不就行了?”   周桦诧异的转过身来,疑惑道:“可以么?”   “自然可以……”楚云笑。   “噢……那谢谢哥哥啦……”周桦甜甜一笑,嘴边隐隐两个酒窝,随即麻利的解起衣带来。   “等等等等……”楚云本想逗逗他,岂料他动作这般快,吓的捂了眼睛:“等我先出去……”   楚云坐在外间等待,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颇为懊恼,怎么感觉被调戏的是自己?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动心了?   “哥哥……”低如蚊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楚云回头,雾气瞬间迷蒙了双眼,那少年双腮粉嫩,卷睫莹莹,前襟半掩半开,湿湿的头发披散开来,滴答滴答的溅起水花,一双瓷白的玉足含羞般的蜷在一起,隐隐有水珠滑过……   “哥哥?”   “呃?……”楚云回过神儿来,想起自己的举动,脸腾的红了半边,心更是跳个不止,这少年怎的这般诱惑人!   “谢谢哥哥,我洗好了,哥哥不洗么?”周桦微偏过头,一脸的天真无知。   楚云听得这话,脑子里不知怎的又想起两人共浴的情景来,当即既羞且恼,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倒把周桦吓了一跳。   “你洗好就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楚云不敢再回头了,冲着身后摆摆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周桦怔怔的不知所以,这位哥哥变脸好快……   ******   “皇上,这是江南进贡的香茶,子仪略调了调,皇上可要尝尝?”子仪端了杯茶放于案上,轻掀杯盖,顿时茶香四溢。   楚云放下手中的书,深吸口气,轻啜了一口,赞道:“这香味很不一样。”楚云向来不喜喝茶,从来只当解渴,这次却也要忍不住的细品一品了。   “难得皇上喜欢……”子仪欣喜,微微含笑。   楚云想起许久以来子仪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动顿生:“谢谢你,子仪……”   子仪睫毛微闪,敛去笑意:“皇上哪里话,这是子仪该做的。”   楚云笑笑不语,复又低头喝茶,脑中瞬间想起那天见到的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少年,突然想笑,一口茶没咽下,呛的猛咳了起来。   子仪吓了一跳,忙上前给楚云顺气。   楚云舒服了些,抚了抚胸口,对着子仪问道:“这宫里有没有……恩……一个……”   子仪不解:“皇上想问什么?”   楚云讪笑:“呵呵,没什么,没什么……”   ******   周桦肚子很饿,喊了半天也不见半个人来,只得自己晃晃悠悠的走下床榻,以前在家中也经常挨饿,可没有这么久过,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脚步沉重的出了裳苑,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周桦凭着模糊的记忆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见到那位好心的哥哥……   “呀,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到处乱撞?”子容见点心洒了一地,气的对周桦怒喝。不能怪子容不认得,堂堂桦卿沦落倒此等地步,确实少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捡……”周桦一惊,晕乎乎的脑袋有了片刻清醒。   “行了行了,还捡什么,脏死了……”子容一脸嫌弃,干脆连食盒都扔了:“哪个宫里的人这么没规矩,把这儿收拾干净了再走……”边说边气哼哼的离开了。   周桦头晕的越发厉害,费力的弯下身子收拾,略显苍白的手捡起一个花样精致的点心,无意识的就想往嘴里送……   “你在干什么……”突然的一声吓得周桦身子一颤,点心立时碎了一地。   “我……我……”周桦声音发抖,吓的不敢抬头。   楚云有些诧异的抬起他的下巴,顿时一惊,脱口而出:“是你?”   周桦也看清了楚云,一瞬间仿佛见到了救星,当即嘴一撇,呜咽起来:“哥哥……我……我好饿……”   这少年依旧是那天的打扮,却明显狼狈多了,脸上早不复当初的红润光彩,楚云心一痛,找了许久,没想到再见却是这般光景,心疼的欲扶他起来:“乖……起来,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周桦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身子一歪就靠在了楚云怀里。   楚云突然有些恼怒,到底是谁竟把这少年饿成这般模样……   *****   乾华殿内   “好吃么?吃慢些,喝点水,别噎着……”楚云见周桦只顾吃那些干巴巴的点心,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嗯……嗯……”周桦不住点头,腮帮子鼓鼓的,捧了茶就往嘴里倒,过了许久,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周桦恢复了些精神,这才开始正眼打量起面前的人来,哪知这一看不要紧,吓的一张嘴,顿时喷了楚云满脸点心沫子:“哥哥,你……你怎么穿起龙袍来,这……这可是大逆不道,快,快脱掉……”边说边起身就要解楚云腰带。   楚云抹了把脸哭笑不得,该说他傻还是聪明,硬把他按回椅子上,佯装怒道:“大逆不道的该是你吧,胆敢对着皇帝动手动脚……”   周桦彻底惊住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当即就吓软了半边身子,一脸哭丧的要跪下:“皇上……”   “好啦,好啦,我逗着你玩儿呢,不怪你,不怪你……”楚云见他就要哭出来似的,忙收了一脸严肃的表情,呵呵笑着去扶他。   周桦怎么肯,硬是跪在了地上:“桦……桦儿给皇上请安,桦儿知错了,请皇上……”   “你叫桦儿?”好熟悉的名字,怎么偏就想不起来了,楚云苦恼。   周桦蓦地被打断,愣愣的点点头,顺势偷偷瞄了几眼楚云,心中竟也莫名欢喜起来:原来她就是皇帝,自己的妻主呢……   楚云索性不再想了,也许是自己记错了呢,笑着拿了块点心,弯腰递到周桦面前:“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就叫人收下去了……”   “吃……吃……”周桦一把抢过,后想起眼前人可是皇帝,忙扔了点心,立时又规矩了起来。   楚云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个不停。   ******   “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楚云想着这次定要问个清楚才是。   周桦仍然有些局促:“我……我在裳苑……”   楚云皱眉:“裳苑的主子对你很不好么?”   周桦惊:“呃?没……没,其实我就是……”   “皇上,太君召见,说有要事与皇上相商。”子仪突然进来禀报。   楚云烦躁,那老男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烦归烦,去还是要去的,楚云理理衣服站起身来,指着周桦对子仪道:“派人把他送到裳苑去吧!”又贴近周桦,对着一脸茫然的他悄声道:“你先回去,若是裳苑的主子再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让我收拾他……”   周桦愕然。   *****   “皇上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这般笑个不停……”子仪正在收拾床铺,随口问道。   楚云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像人生有点期盼了……对了,子仪,日后在这宫里多备些点心,越是精致新巧的才好。”   子仪冰雪聪明,当即就猜到了几分,掩下淡淡失落,温柔笑道:“是为今儿白天的那位公子准备的么?”   楚云喜:“还是子仪最知我心。”又有些愤愤道:“你没见到他被饿成什么样子,想必那裳苑的主子跟他娘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子仪听罢默然不语。   这样真好   “真是奇怪,怎么最近很少见到他的人影啊,人哪去了呢?”霜菊来来回回把这大殿走了个遍。   “谁呀,你在找什么?有点心,你要不要?”玲珑端着盘子,半侧着身对着外面的霜菊喊。   “还能有谁,咱们的主子呗,好些天没正经送饭了,可别真饿坏了……”霜菊进屋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   “不必管他,小厨房里有些剩的,饿极了自然就来找了,不过看他天天木头似的也不晓得知不知道,空长了副好模样!”玲珑不屑。   “唉!我还是不放心,出了事可麻烦了,不行,我再去找找,宫里这么大,可不能乱走……”霜菊又抓了几块塞在嘴里,忙忙出去了。   “瞎操心!”玲珑心里厌烦的紧,皱眉望了一眼霜菊的背影。   *****   景园   “这里多好,又清静,又自在……”楚云躺在空地上,眯着眼望着蒙蒙的天空,甚是悠闲的模样。   “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景色比起裳苑也是不差呢……”周桦坐在楚云身侧,双手抱膝。   “这好地方可是我好不容易寻得的,很僻静,很少来人的,你要是烦了,就来这里,我在那边的小竹屋里放了好些吃的,本想让你去乾华殿的,但又怕太显眼了惹你主子生气,反倒对你不好……”楚云翘着二郎腿,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其实……其实裳苑的主子挺……挺好的,皇上……为什么不喜欢去?”周桦犹豫再三,终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楚云无所谓的撇撇嘴:“唉!你不懂,好些事复杂着呢……”   周桦听罢微微垂了头,不再言语。   楚云察觉到身边人的沉寂,回头哄他开心:“我教你样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周桦迷蒙的抬头:“什么?”   楚云见他那副懵懵懂懂,不知所云的小模样,心又是一动,嘻嘻笑了两声:“我会的可多呢,跟我来……”   *******   霜菊心中有些焦急,羽贵君可让自己随时注意着他呢,但可能因为不得宠的缘故,羽贵君从没找过自己问话,不过人家好歹是桦卿,若真丢了或是怎么样,搞不好自己也要受连累的……   霜菊一边走一边埋怨周桦,不能给我们带来荣华也就罢了,偏偏不老实,前阵子不好好的呆着么,怎么这段日子总不见人影?   霜菊到底身份卑微,那些贵人们的正殿自然不敢随意打量找寻,想那人也没那胆子去,就绕着僻静的小路走走停停,碰碰运气。   “真好看,我从没见过呢……”前方的小树林里隐隐传来几声笑语。   “那是自然,我只做给你看……”   霜菊听着这声音耳熟,是谁在里面?四周看了看,并无人,便放轻了脚步壮着胆子前去察看,透过枝桠的缝隙,看到石桌旁边模模糊糊有个明黄的影子。   明黄?霜菊心一惊,略移近了脚步,这回连说的话也能隐隐听个大概了。   “这是怎么做的,皇上教教我……”周桦拿着那个彩色纸鹤翻来覆去的打量,一脸的好奇和惊喜。   楚云看着他因兴奋而微红的白皙侧脸,心思微动,一个飞快的吻就这么印了上去:“我喜欢你,桦儿,你喜欢我么?”   周桦瞬间傻在那里,同样震惊的自然还有霜菊,随之而来的却是滔天的愤怒,好你个桦卿,在我们面前一副清高模样,暗地里却早已和皇上勾搭在一起,霜菊紧绞手帕,满心不甘,这事定要告诉羽贵君才是……   楚云见周桦半天无反应,突然有些紧张,暗恼自己太唐突了,该再等些日子的,不由得放柔了语调轻唤:“桦儿?”   周桦听到叫声愣愣回转过来,目光刚一对上楚云却又慌张闪开,脸涨的通红,下巴都要贴在胸口了。   楚云等了许久许久,耳边才传来弱弱的声音:“自然……是……是喜欢的。”语音刚落,周桦突然又仰起头来,看着楚云,带着些许羞涩和期盼,像要证明什么似的又重复一遍:“喜欢,桦儿喜欢皇上。”   楚云展颜,心中是无与伦比的欢喜,伸手把周桦拢在怀中,喃喃自语:“真好,真好……”   ******   周桦一路雀跃着,刚迈进殿门却被霜菊拦住,只见霜菊满脸笑意,微微弓身请安:“请主子安,主子哪里去了?让霜菊好顿找!”   周桦从没见过这般恭敬的霜菊,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说平身,那霜菊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主子可用过膳了?要不要霜菊去准备?”   周桦有些不适应,连连摆手:“不,不麻烦了,我吃过了……”   “主子哪里话,霜菊服侍是应该的,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主子休息了……”说罢又是盈盈一拜,转身离开。   周桦十分不解,但也未曾多想,忆起楚云,脸一红,扭身进了里间。   ******   景园   “皇上怎么了,不开心?”周桦见楚云有些闷闷,凑上前询问。   楚云把头搭在周桦肩膀上,疲惫的闭上眼睛:“桦儿,你说我这个皇帝是不是很没用?”   “皇上是一国之君,黎民苍生都指着皇上呢,怎么没用?”周桦不解。   楚云勉强笑了笑:“那又怎样,国家大事做不了主也就罢了,为什么我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呢?”楚云坐直了身子,有些愧疚的看着周桦:“我连个名分都给不了你……”   “我才不要什么名分呢,跟皇上在一起就好了呀,皇上别想了,我们去吃东西吧,桦儿饿了……”周桦撒娇似的扑到楚云怀里,脑袋动来动去蹭个不停。名分重要么,自己当桦卿那么久了却不如现在自由快乐呢。   楚云开怀:“你就知道吃……”   “呵呵,皇上别闹,痒,痒……哈哈”   “桦儿,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   “那桦儿就一直在皇上身边,天天让皇上开心……”   “呵呵,好,我可记住了……”   “桦儿新学了个舞蹈,跳给皇上看好不好?”   ……   楚云嘴角上扬,坐在石凳上,身后是小小的竹屋,眼前是翩然起舞的俏人儿,四周被稀稀疏疏的树木花草围住,仿佛不受外界干扰的世外桃源,平和而静谧,如果能一直这样,跟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多好……   桦儿?桦卿?   “主子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了,这是在干什么”霜菊走进厨房见到灰头土脸的周桦吓了一跳。   周桦擦了擦脸上的灰,呵呵傻笑:“想自己学着做些……”   “那主子该找霜菊才是,可不是自夸,我做的东西连皇上都爱吃呢!”霜菊一脸得意。   周桦一喜,停下手中的动作:“真的?皇上都喜欢?你伺候过皇上?”   霜菊面不改色:“当然,以前皇上的饮食都是我安排的,最是知道皇上的喜好了。”   “那快教教我……”周桦正愁没个请教的人。   ******   已近年底,天气越来越寒冷,周桦提着食盒,脸颊冻的通红,步履匆匆的往景园赶,生怕食物冷了不好吃。   果然,远远便瞧见一明黄的身影伫立屋前,周桦欢喜,小跑着过去:“皇上今儿来的倒早……”   楚云心疼的摸摸他冰凉的脸蛋,脱下自己的大裘硬给周桦披上,有些责备道:“怎么不多穿些,说了几次也不听,快进来……”   两人刚刚进屋,周桦便献宝似的捧上食盒,一样样摆好:“皇上尝尝,桦儿的手艺呢,学了好多天……”   楚云却只瞧了一眼,握住周桦的手:“就为送这些来?看这手冻的,下次可不许了,宫里什么没有……”   周桦厥嘴:“这是桦儿自己做的,可不一样,皇上尝尝呀……”   楚云笑,故意逗他:“你现学着做的?不定多难吃呢,我可不敢尝。”   “皇上就会气桦儿,不行不行,桦儿可不依,桦儿生气了……”周桦故意一抽手,扭过脸去。   楚云爱极了他这撒娇的小模样,岂肯不依,忙讨好似的塞了一大口,含含糊糊道:“这下可以了吧……”   “主子,天气凉,怎么不多穿件?霜菊给主子送来了。”突然一声从屋外传来,打断了正在笑闹的两人。   楚云诧异,推开竹门,却见一清俊男孩捧着衣服站在院子里,那男孩见是楚云,吓的忙不迭请安:“奴才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你哪个宫里的?怎么会到这里来?”楚云心下不悦。   “奴才是裳苑的,刚刚看见主子似乎往这边来,怕主子冷,送衣服来的,既然……既然主子不在这儿,那……那容奴才告退……”边说边跪着往后退。   楚云狐疑:“等等,你主子是谁?”   “回皇上,是裳苑桦卿。”   “霜菊?怎么是你?”是周桦的声音。   “主子,霜菊给您送衣服来呀……”霜菊一脸无辜,周桦却闻言色变。   楚云这才隐隐有些明白,怒火上涌,刚想质问,忽然腹痛如绞,只得紧紧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可疼痛却是丝毫未减,胃里翻江倒海,嗓子腥甜,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霜菊大惊,急忙上前扶住楚云:“皇上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中毒了吧……”   “中毒?”楚云猛然惊醒,回头死死盯着周桦。   周桦早傻在那里,听得“中毒”二字更是吓的脸无血色,哆嗦着嘴唇竟不为自己辩白一字。   楚云见状更是绝望,颤抖着手指着周桦:“好,好,好个桦卿,枉我一片真心,你……你竟然……”话未说完又一阵绞痛袭来,楚云疼的满头大汗,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在地上。   “快……快送皇上回宫,宣太医……”林羽之突然领着众人闯进景园,命几个侍卫上前搀扶楚云,又对着傻在门边的周桦道:“桦卿以下犯上,企图毒害圣上,禁足裳苑,等皇上醒来再做处置。”   *****   乾华殿   “皇上如何?可有大碍?”林太君面色凝重。   太医郑金才擦擦额上的汗,弯腰答道:“回太君,已无碍,毒血已排净,再养几日便可。”   “真是中毒?是什么毒?”林太君狐疑。   郑金才汗出更甚:“回……回太君,是……是……某种不知名的毒,微臣曾经见过,故此知道解法,也算大幸!”   林太君若有所思,凝视郑金才许久,终微微颔首:“郑太医果然高明,妙手回春,这次立了大功,定有厚赏,下去吧……”   “不敢,不敢……”郑金才长出口气,缓缓退出。   *****   朝云宫   “贵君放宽心,郑太医已经向太君告假,说家中有事,这几天就要启程呢……”紫英附在林羽之耳边,锤着肩膀轻声道。   林羽之闭着眼,半响才哼了一声:“恩……算他识相,知道该怎么做吧……”   “紫英早已安排妥当。”   “嗯,你先下去吧,把云歌叫来……”   “是!”   “云歌见过贵君,贵君万安!”云歌跪地俯首。   “你上前来……”林羽之突然睁开眼睛,半坐起来。   云歌不敢违抗,双膝蹭地,缓缓上前。   林羽之看着眼前垂头的少年,静默半响,忽然一伸手使劲儿捏住他的双颊,迫使他仰面对着自己,声音冷冷:“啧啧,真是个绝色美人,怎么?想往上爬?”   云歌敛目,表情无丝毫波动:“这深宫之中,谁不想往上爬?主子难道不是么?”   林羽之松开手,倒回榻上,呵呵笑起来:“说的也是,你这直白的性子可比那些偷奸耍滑的好多了,这次也算献了个好计,以前倒是小瞧你了,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吧。”说到此处,林羽之语气突然凌厉起来:“不过本宫可得警告你,别存些不该有的想头,否则,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宫的手段……”   ******   乾华殿   “皇上,谷贵卿求见……”子仪禀报。   楚云此时围着被子,半靠在榻上,面无表情,淡淡道:“不见!”   子仪有些为难:“皇上,谷贵卿来了好几次了,这次皇上若是不见,恐怕不肯离去呢……”   “那就让他等着……”楚云突然怒喝出声,这么用力一喊肚子又隐隐开始疼。   子仪忙上前扶楚云躺下,又盖好被子,叹道:“不见就不见,皇上何必动气,罢了,我再出去劝劝……”   “等等,让他进来吧……”楚云突然又改了主意。   “幽竹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许久未曾听见的清越男声在楚云耳边响起。   楚云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头面向里侧:“行了,起来吧,你该知道我不喜这些虚礼。”   殿中静寂半响,谷幽竹迟疑的近前几步:“皇上……不想见幽竹么?”   楚云听得此话,翻身坐起,仔细端详了谷幽竹许久,勉强露出些笑容:“许久未见,还这般仙人似的……”   谷幽竹脸颊微红:“皇上身体好些了么?”   楚云敛了笑意:“什么时辰了?”   “将近戌时了,皇上要传晚膳么?”   楚云摇头:“我不饿,我想喝酒,你去把案上的酒给我拿来……”   谷幽竹迟疑:“皇上身体不好,还是不要……”   “我要喝酒……”楚云又重复一遍,脸上似有怒色。   谷幽竹一惊,不敢违抗,只得将酒递到楚云手边。   楚云不再理会谷幽竹,只一口一口的喝起酒来。   谷幽竹立于一侧,亦不答话。   过了许久,楚云微有醉意,双眼迷蒙,侧头看了看谷幽竹,突然笑着拍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这里,咱们说说话。”   谷幽竹有些拘谨的坐在旁边:“皇上想说什么……”   楚云皱眉,似是思索:“说说你们男人天天在想些什么……”   谷幽竹不解,   楚云直直的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你说,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害我呢……”   谷幽竹惊:“什么?”   楚云自顾自的笑起来,又要喝酒。   “皇上你醉了……”谷幽竹欲夺,楚云一闪,两人结结实实的撞到一块,楚云皱眉闷哼一声。   谷幽竹大羞,忙要起身,却猛的被楚云压在身下。   只见楚云双颊颧红,满眼迷醉,伸出手轻轻抚着身下人的脸部轮廓,幽幽道:“桦儿,我的桦儿怎么会害我呢,我说的对不对,桦儿?”突然仰头猛喝一口酒,吻瞬间而下,酒壶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谷幽竹定在那里,火辣辣的酒水从舌尖流入口腔,登时呛咳起来,可身上的人却丝毫不让,紧紧扶住他的后脑,越来越热切,越来越缠绵,谷幽竹放弃了挣扎,渐渐沉醉了……   “桦儿……”一声轻呼有如当头棒喝。   谷幽竹倏的睁开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个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的人,这个正与自己缠绵的人,口中声声呼唤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满心欢喜顿时化作悲凉,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替身,替身而已……   窗外,夜色正浓……   幽竹有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裳苑桦卿,不守夫德,胆大妄为,现去其封号,禁足裳苑,其父周旭管教不当,削其官职,全家发配芜县,终生不得回京,钦此!”   “臣……领旨……谢恩!”周旭颤抖着接过圣旨,伏于地,久久未起。   楚云高坐朝堂,看了一眼同样面如死灰的林坤,心中冷笑:本想掌控后宫,反倒弄巧成拙,如今失了周旭这样的臂膀,我看你还如何嚣张的起来!   ******   清翎宫   “公子,水是不是有点冷?我再去打些热水来……”云影伸手到木桶里探了探,侧过脸望着静默不语的谷幽竹。   “不必了,下去吧……”谷幽竹疲累的闭着眼睛,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   “公子?”   “我说下去……”   水再冷又怎么样,抵不过心冷,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泪水悄声滑落,谷幽竹啊谷幽竹,你这是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够了,真的够了,这一辈子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夜良宵,这根本是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该开心才对,怎么会哭呢,纵然,纵然她把你当做别人……   想到此处,谷幽竹浑身轻颤起来,笑着笑着又流出了眼泪,可是,我不想当别人……纵然不配……也不想……   ******   紫霞殿   “本宫看桦儿那孩子精的很,怎能做出这般蠢事,不行,这事一定得查清楚,一定是有人陷害!”林太君气的咬牙切齿:“皇上可真是长大了,这么大的事都不与本宫商量,说下旨就下旨,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周旭就罢官流放了?”   林坤急得团团转:“太君可见识了?如今的皇帝可不再是那个懦弱听话的小孩儿了,这下如何是好,没了周旭咱们林家可少了好大的助力呢,那帮势力眼的人,看咱们林家势弱了,竟然倒打一耙,欲公然上书弹劾,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   “行了行了,本宫够烦的了,你这阵子也消停点,避过风头再说,周桦到底也是本宫做主纳的,如今在皇上面前,本宫也说不上话。”   *******   乾华殿   “子仪,昨天……昨天谷贵卿何时离开的?”楚云坐于案前,若有所思。   子仪泡茶的手一顿,随即答道:“该是寅时吧……”   寅时?楚云一惊,懊恼的揉揉额头,昨晚自己喝醉了,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吧,联想到清晨自己身无寸缕,楚云开始冒汗了,这下糟了,酒这东西果然会乱性,这个世界女子为尊,若真是亵渎了那神仙般的人儿岂不是要天打雷劈么?   “皇上要去哪?刚下朝不歇歇么?”子仪见楚云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忙忙上前询问。   楚云身子一僵,随即有些垂头丧气:“唉!算了算了……”如此冒冒失失的询问,自己这张脸还要不要了?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对了,子仪,那些糕点都送到太医院了?可查出具体是什么毒?”   子仪摇头:“查不出来,那些糕点似乎并没有毒,当初是郑太医为皇上解的,也说的含含糊糊,如今倒好,听说请假回乡了,更是无从问起……”   楚云狐疑更甚,整件事情回想起来根本就是疑点重重,桦儿胆小单纯,岂能做出这种事?还有那个男孩,更是奇怪:“子仪,去,把贴身服侍桦卿的小侍都叫来,我要亲自问话!”   “是”   ******   楚云屏退众人,正襟危坐。   不多时,两个清清秀秀的男孩步入殿来,双双跪下:“奴才玲珑,霜菊,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就你们两个?”   “回皇上,还有几个小的,不过平时扫扫院子,皇上要见?”回话的正是那天景园见到的那个。   “你叫什么?”楚云指着霜菊。   “回皇上,奴才叫霜菊”   楚云突然板起脸来,语气凌厉:“你那天为什么要去景园?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想陷害桦卿?”   霜菊闻言大惊:“皇上冤枉啊,奴才……奴才是去送衣服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胡说!”楚云拍案而起,怒喝道:“岂能这般巧合?那些点心是不是你做的?”   “皇上明鉴啊,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那都是主子自己个儿做的,跟奴才没一点儿关系啊……”霜菊鼻涕眼泪横流,扯着嗓子使劲儿喊冤,又指着玲珑哭道:“皇上不信可以问问玲珑……”   楚云头转向另一个男孩。   玲珑吓的不迭点头:“是……是这样的,主子说……说要亲自做,不让我们插手……”   楚云双手紧攥成拳,气的一把拂了茶杯:“满口谎言,那羽贵君怎么也来的那么巧?还敢说你们不是串通一气?”又指着霜菊:“再不说实话,直接拉出去斩了……来人……”   霜菊大惊,头磕的砰砰直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说,奴才说……皇上饶命啊……”   果然,没人不怕死:“说……”   霜菊吓的浑身发抖,颤着声音:“奴……奴才只是替别人办事……”   “替谁?”   “奴才也不知道……”霜菊带着哭腔。   “来人……”   “皇上饶命啊,奴才是真的不知道,那人蒙着面纱,是女是男都不知道,他……他喂了了奴才药,奴才也是没办法啊,皇上饶命啊……”霜菊吓的不住叩头。   “他让你做了什么?”   “他……他让奴才偷偷在糕点里加了东西,然后看着时辰去景园送衣服……其他的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羽贵君为什么会来,奴才也不知道,皇上您就饶了奴才吧……”   楚云气的咬牙切齿,果然有蹊跷,刚想发话,眼中却是精光一闪:“这些话有没有对别人说起过?”   霜菊猛摇头:“奴才对谁都没说过……”   楚云冷笑:“很好”随即一叠声唤来子仪,悄声说了几句,子仪面露惊诧,点点头,叫来侍卫将垂头丧气的霜菊和早已吓呆了的玲珑带了下去。   楚云略略平息了怒火,仔细思量:如今太君也在细查这件事,企图替周旭平反,那林羽之想必也脱不了干系,不过到底没有证据,暂时还动不了他,既然如此只能拿周旭开刀,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钉了,就算是假的,那也是真的……   “来人……传令下去,封锁裳苑,任何人等不得探望”   “是……”   桦儿,看样子只能先委屈你了……   ******   恍惚间又是一月,天气越发寒冷,楚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纷纷大雪,突然道:“裳苑那边冷不冷,冬衣可送去了?”   “皇上放心,已经送去了……”身后子仪答道:“皇上到里间来吧,这里冷……”   楚云恍若未闻,自言自语:“裳苑那么偏,什么都不方便,子仪,你说我让桦儿换个地方好不好?”   “皇上,宫里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皇上只令桦卿禁足,羽贵君本就不满了,总要等事情查清楚了,还桦卿清白才是。”   楚云心中苦笑,清白么,怕是不能了……   ******   清翎宫   “公子好些了么,最近是怎么了,吐的这般厉害!”云影一脸焦急的给谷幽竹捶背顺气。   “公子吃点东西吧,雪儿特意叫御膳房做的,还热着呢……”雪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粥端到谷幽竹面前。   谷幽竹才觉胃里好受了些,哪知刚一凑近闻到这粥的味道,立时又干呕起来。   “哎呀,快拿走,快拿走……雪儿,去叫太医,这可不行……”云影见谷幽竹又吐起来,急得团团转:“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请个太医看看吧,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不用,我就是……呕……”谷幽竹话说一半,又吐起来。   “雪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云影急道。   雪儿听罢忙放下碗,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   “哎呦……你小心点呀,撞到我了……”雪儿本就着急找不着路,这下更是有些恼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这是要去哪?可要云歌帮忙?”   雪儿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当即就呆住了,好漂亮的人呀,唇红齿白,柳眉淡扫,举手投足风华毕现,真是说不尽的诱惑娇媚,世上还有这般倾城国色的人?   “这位哥哥要到哪里去?”云歌见对面的人半天不语,只得又问一遍。   雪儿这才想起自己有要事在身,忙道:“哎呀,我要找太医,公子还等着呢,宫里太大了,太医院在哪里来着,明明知道的……”   云歌心思微动,笑道:“我知道在哪,哥哥是哪个宫里的,我帮哥哥去找……”   雪儿大喜,抓着云歌的手不迭道谢:“我叫雪儿,就是清翎宫的,我们主子最近不知怎么了,吐得厉害,哥哥若肯帮忙就太好了……”   云歌依旧浅笑盈盈,风情无限:“原来是雪儿哥哥,哥哥还是先回去照顾你们主子吧,我这就去找太医……”说着转身便走。   雪儿还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跟过去?唉!公子要紧,还是先回去……   ******   “太医,我们公子怎么样了?”云影见太医收了手,忙忙问道,雪儿也在一边瞪大了眼睛。   “恭喜谷贵卿,大喜,谷贵卿已怀孕一月有余,有这症状也是正常,臣给开些方子好好调养调养便可无事!”   云影雪儿听得此话皆震惊不已,半响,雪儿拍手喜道:“真的?太好了,公子有了小皇女了么?”   太医笑道:“是女是男可不敢说,不过都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宠爱是一定的了……”   “多谢太医,烦劳太医开些方子,只是这件事幽竹想亲自告诉皇上,还望太医不要对别人说起,云影,给赏。”谷幽竹沉寂半响,开口道。   “多谢谷贵卿,臣定不多嘴……”太医欣喜接过。   云影何等聪明,立即问道:“若是有人问起呢?”   “这……”太医有些为难,略一思索:“谷贵卿不过是染了点风寒,并无大碍!”   谷幽竹满意的点点头:“甚好,云影,送太医……”   “是……”   ******   “公子难道不想告诉皇上?”云影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皇上?皇上知道了一定欢喜。”雪儿不解,又闷闷道:“皇上都好久不来了,这宫里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谷幽竹苦笑:“这宫里什么地方,如果让羽贵君知道了,你们觉得这孩子能保得住?”何况皇上恐怕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谷幽竹双手紧紧捂住小腹,那又如何?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有了她的孩子了,呵呵,孩子,真好,真好……   我的幽竹   京城郊外小镇   安家药铺   “我要见你们掌柜。”冰冷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小药童。   小药童睁开迷蒙的双眼,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纱,身姿绰约,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公子需要什么?”   “我要见你们掌柜。”毫无感情的嗓音再次响起。   小药童一个激灵,忙起身引路:“公子请这边来……”   “安姑娘,有位公子求见。”小药童率先进入后堂通报。   安若黎头也不抬,依旧摆弄着药粉:“让他进来吧……”   “是”小药童应声而出。   安若黎拍拍手上的粉尘,抬起头来,一双淡蓝色的眼眸光彩照人,只听她笑道:“就知道是你,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里来?”   那白衣公子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绝色容颜,不是云歌却又是谁?   “我来找你要一种药。”云歌面无表情,声音清冷。   安若黎无所谓的耸耸肩:“说罢,什么药?”   “无香粉。”   听得此话,安若黎突然正了脸色:“你可知这是什么药?”   “知道”   “那你还要?”   “你只告诉我给是不给。”   安若黎无奈:“云歌,认识你这么多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想要,我可以给,但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这个世上,男子怀孕本就不易,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人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些事已成既往,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我……我怕你日后会后悔!”   云歌沉吟良久,终伸出手,语气坚定:“我不会后悔”   安若黎有些恼火,将一小包药甩在云歌手中:“仅此一次!”随即转身进了里屋,不悦的声音传来:“你走吧……”   云歌紧攥手掌,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后悔,蒙上面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   清翎宫   “公子最近的气色好多了呢……”雪儿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直盯着谷幽竹的肚子,想摸又不敢摸:“公子的肚子好像也大了呢……”   “雪儿,怎么还在这儿?你别扰了公子休息,冒冒失失的再伤了孩子……”云影见雪儿凑在谷幽竹身边,实在害怕他那跳脱的性子。   雪儿撅嘴,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开,又拽着谷幽竹撒娇:“公子,让雪儿摸摸吧,也许会动呢,让雪儿摸摸吧……”   “雪儿!越来越不懂规矩,亏得公子性子好,还不去御膳房传膳,饿到公子怎么办?”云影轻呵。   谷幽竹半卧榻上,一脸幸福,对着雪儿温柔道:“去吧,回来让你摸摸……”   雪儿这才重展笑颜,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公子太纵着他了……”   “雪儿孩子心性,你也别对他太严厉了,东西拿来了么?”   “拿来了,都是极好的料子,不过公子,现在还早呢,做这些累眼睛……”云影将精心挑选的锦缎一字摆开。   “无妨,闲着也是闲着”谷幽竹满脸笑颜,欣喜的磨蹭那些布料,浑身透出平和宁静的韵味。   云影不禁赞道:“都说男子为人父才称得上男子,这话果然没错,公子这气色越发好了,皇上见了定也是喜欢的……”   谷幽竹突然停了动作,喜欢?会吗?   ******   “云歌?云歌,这里……”雪儿一眼瞧见云歌,当即兴奋的打招呼,几步跑了过去,气喘吁吁:“你……你怎么在这?上次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云歌故作诧异,随即展颜一笑:“原来是雪儿哥哥,你家主子好些了么?”   雪儿被这娇媚一笑晃花了眼,愣了愣神儿,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呵呵,云歌,你可真漂亮,公子好多了呢,还得谢谢你呢……”   “雪儿哥哥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云歌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扑了扑雪儿肩膀:“衣服上都是雪……”   雪儿也不在意,嘻嘻笑着跑开:“我还有事先走了,哥哥也忙吧……”   云歌笑着点头,看着雪儿走远,这才慢慢摊开手,那包药早已空了,云歌又恢复那副冰冷的摸样:“忙么?我已经忙完了……”   这世上,男子怀孕多有不易,一般一生只得一胎,故此无论皇室或是民间,对于所谓的堕胎药皆命令禁止,不许买卖。   无香粉,顾名思义,无味无香,不易察觉,但其功效却甚是长久,怀孕男子闻之,不出半月,必定流产。   云歌缓步回到朝云宫,垂首:“贵君,一切已妥,敬候佳音。”   “甚好!”   ******   半月后   “皇上,皇上去看看公子吧,公子他……他……”云影拦住刚刚下朝的楚云,话说一半却是哭个不停。   楚云吓了一跳,认出是谷幽竹的小侍,心中一惊,忙掉头往清翎宫赶,云影跌跌撞撞的紧随其后。   “这……这怎么回事……太医,太医呢?”楚云看着从内殿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大惊失色。   “皇上,臣在这里,给皇上请安……”徐太医听得动静,惶惶而出,见到楚云忙不迭上前行礼。   楚云心急如焚:“行了,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谷贵卿可能身子弱,受不住胎儿,流产了……”   “什么?流产?”楚云只觉脑中轰轰作响,怎……怎么可能?   云影大哭:“什么叫受不住,主子身体好好的,怎么会流产?”   “这……这……老臣实是尽力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这……”徐太医头顶开始冒汗。   楚云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急声问道:“那现在人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皇上放心,胞胎已经排净,该是无危险了。”   楚云总算放了点心,不再询问,几个箭步就往内殿冲……   “幽竹?”楚云来到内殿,放轻了脚步,待到床边,只见谷幽竹身子微颤,蜷成一团,心瞬间抽痛起来。   谷幽竹满脸泪痕,听见叫声迷惘的抬头,一见楚云更是哭个不住,边哭边把身子往里面缩。   楚云见状悲痛难抑,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做了错事也就罢了,偏偏没胆子面对,将近两个月对他不闻不问,自己和那些负心汉又有什么区别?   “幽竹,别哭了好不好,来,到我这边来……”楚云哽咽,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去。   谷幽竹越发哭的厉害,边摇头边后退:“幽竹错了,幽竹对不起皇上,幽竹……”   “好了幽竹,别这样!”楚云突然大喊出声,上前紧紧抱住,心痛的几乎难以呼吸,曾经那个谪仙般的人啊,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楚云啊楚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谷幽竹伏在楚云怀里,身子抖的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楚云心碎,脸颊蹭着他的头顶,声声轻唤:“幽竹,幽竹,没事了,我来了,已经没事了……”   红衣少年   谷幽竹再次醒来,殿中空无一人,勉强撑起沉重的身体,想叫人,嗓子却哑难受,实在是渴,便伸手费力的去够旁边小几上的茶杯,头重身轻,一个不注意嘭的一声摔下榻来……   “小心……”楚云端了盆水恰巧进来,见状吓了一跳,忙放下水盆,上前搀扶:“怎么摔下来了?摔哪里了?疼不疼?”   谷幽竹惊,哑着嗓子:“皇,皇上?,我……”   “嘘……什么都别说,让我扶你上去。”楚云不管谷幽竹的挣扎,硬把他抱上了榻:“是口渴了么?我倒水给你喝!”边说边倒了杯茶,轻吹了吹,递到谷幽竹嘴边:“小心烫……”   谷幽竹抿了几口,有些难以相信的眨巴着红肿的眼睛,原来不是我在做梦,皇上真的在这里,本以为只能等到生了孩子才可以见到皇上,竟然……孩子?我的孩子呢?   谷幽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突然惊慌的看着楚云:“皇上,幽竹,幽竹的孩子没有了……”   “幽竹,不怕的,没关系的,孩子还会有的……”楚云心疼的抱住他:“幽竹乖,现在好好养身子,孩子么,还会有的,会有的……”   谷幽竹落泪,会么,不会了吧,男子一生也就一次机会而已……   谷府   “哎呦,表少爷,表少爷您快下来吧,奴才们求您了,上面危险呀……”一群人仰着脖子围着高大的院墙,看着上面努力攀爬的红衣少年。   谷正儒刚一进门就听得小厮禀报,忙忙过来,见此情景,气的大怒,扯脖子喊:“你这混小子,赶紧给我下来,听到没有?快给我下来……”   那红衣少年却是理也不理,继续往外爬。   谷正儒急得团团转,指着那一群小厮侍卫:“你们几个,给我在底下接着……”边说边脱了长靴,猛劲往上扔。   真别说!仍的还挺准,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那少年的屁股上,冬天的靴子又厚又硬,这一下真是疼的紧,只听那少年“啊……”的叫了一声,伴随着飞扬的雪花沫子,直直摔了下来……   下人们顿时乱作一团,七手八脚的去接……   谷正儒气的鞋也不穿,弯腰提着那少年的耳朵就往屋里拽……   “姑姑,姑姑轻点,向鸿知错了,知错了,哎呦!疼——”苏向鸿揉着耳朵,连连求饶。   谷正儒啪的关了房门,今天无论如何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板着脸质问:“今天的功课可做了?大字可写了?男戒可背熟了?”   苏向鸿却是一点儿不怕,嘻嘻笑道:“早做完了,今儿还多写了一篇字儿呢!”   “男戒呢?看了没有?”谷正儒依旧板着脸。   苏向鸿满不在乎的撇撇嘴:“我才不看那玩意儿呢,满篇废话……”   “混账!”谷正儒气的举手要打。   苏向鸿反应快,早跳到一边,冲谷正儒做了个鬼脸:“就是废话,不看,偏不看……”   谷正儒年纪大了,知道打不着这小子,也不费那劲儿,又问道:“那几个大户世女的画像可看了?有没有中意的?”   一提这个,苏向鸿更是不屑:“没有,一个个都肥的流油,不行不行……”   “胡说,齐家女儿不是很俊俏?”   “不行,太花心!”   “张家女儿呢?你不满意?”   “不行,满脸横肉!”   “林家的倒是文弱。”   “不行,个子太矮,还没我高呢!”   谷正儒终于怒了:“你这小子,难道要嫁个天仙不成?”   苏向鸿脖子一梗:“天仙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谷正儒气急败坏,脱下另一只靴子就往那边砸:“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要被你们折腾坏了……”见没打到人,越发气闷,干脆坐在椅子上大哭起来。   苏向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见此情景,懊恼的挠挠头,小心翼翼的探过身子:“姑姑这是怎么了,姑姑别哭了,向鸿听话还不行么,那些人向鸿真的不喜欢,姑姑别哭了吧……”   谷正儒越哭越伤心,一边抹泪一边叹气:“你哥哥小产,你这婚事又迟迟没个着落,你叫我这心怎么放的下,唉!我老了,不中用了,管不了你们这些小辈了,倒不如两眼一闭,落个干干净净……”   “竹哥哥小产了?怎么会这样?”苏向鸿大惊,男子一般只能受孕一次,这岂不就……哎呀,那哥哥得多难过呀:“不行,我要进宫看竹哥哥……”   谷正儒见这小子如此任性,气的抓住他又是一顿打:“你这混小子,就是欠揍是不是,还进宫,宫是随便能进的么,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哎呦,哎呦……疼,我就去,我就要去……啊……别打了,再打就真嫁不出去啦……”   *****   清翎宫   “幽竹,怎么样,好吃么?”楚云巴巴的看着谷幽竹   谷幽竹放下碗筷,点点头:“好吃,御膳房也会做些新鲜东西了……”   楚云笑:“这是我做的,请教了太医呢,加了好些药材,对你的身体最是有益……不吃了么?再吃几口……”   谷幽竹摇摇头:“幽竹吃饱了,谢谢皇上……”最是有益么?再有益又能怎样,若是皇上知道……   “皇上,幽竹累了……”   楚云笑容有些僵,看着神色闷闷的谷幽竹,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你,如今天气也开始暖和了,多出去走走,别总呆在屋子里……”   “幽竹知道了……”   楚云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谷幽竹神色怏怏,只得作罢,郁郁出了殿门。   “公子,皇上这阵子是天天来,公子好歹该给个笑脸啊……”云影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待殿中无人,轻轻劝道。   幽竹垂头不语。   “公子,不是云影说,公子该为自己打算了,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公子失了孩子,很有可能……唉!难得皇上……”   “够了,云影,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谷幽竹第一次对云影发火。   云影猛然顿住,良久,长叹口气:“云影也是为公子好,既然公子不爱听,云影不说就是了,公子莫气!”   ******   “臣谢皇上隆恩……”谷正儒感激涕零。   楚云笑了笑:“何至于此,母子相见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幽竹最近情绪不太好,谷爱卿还要多劝劝才是……”   “是是是,这孩子就是心思重……”   楚云侧头看了看藏在身后的红衣少年,新奇道:“这位也是令公子?”   谷正儒忙拉苏向鸿近前:“让皇上见笑了,是臣弟弟家的孩子,臣弟去的早,这孩子也就由臣教养了,非闹着要来看看,皇上若是不许……”   楚云摆摆手:“无妨,多去个人热闹些,也能让幽竹开怀!”又瞥了一眼那低头不语的少年,暗道果然是兄弟,性子都是一般的清冷。   *****   清翎宫   “竹哥哥,竹哥哥……”苏向鸿一路欢叫着冲入殿来。   谷正儒年纪大了,几步小跑儿着跟在后面:“慢点,慢点,宫里不能大声嚷……”   雪儿听见响动,早放下手中的活儿,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表少爷怎么来了?太好了,可给雪儿带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苏向鸿嘻嘻直笑:“这是自然,哪次不给你带好东西?”随即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面人儿:“怎么样,宫里没有吧……”   雪儿笑开了花:表少爷真好,自从进宫再没玩儿过的……”   “哥哥呢?”   “在里面呢,公子心情不好,云影哥哥都不让进呢,表少爷可得劝劝……”雪儿有些苦脸了。   “娘?”谷幽竹诧异的抬头,有些惊喜。   谷正儒见自家儿子足足瘦了一大圈儿,眼泪止不住的又流了下来:“好孩子,你受苦了,快让娘看看……”   谷幽竹也红了眼眶。   一旁的苏向鸿见状不乐意了,嚷嚷道:“做什么哭哭啼啼的,反倒让哥哥伤心……”   雪儿拿着面人儿也探头探脑的进来:“就是,就是,公子这阵子哭的够多了……”   “好好,咱们说些开心的事……”谷正儒抹抹眼泪,勉强笑道。   几人这才平平静静的叙些家常。   都是红梅惹的祸   “向鸿,你这混小子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又欠打了是不是?”谷正儒恨的牙痒,早该知道这小子的话不靠谱。   苏向鸿不满的辩解:“我保证在皇上面前规规矩矩,我做到了呀,头都没抬呢……”   谷正儒气的跳脚:“你不还保证看看就走么?”   苏向鸿耍赖:“我反悔了,我不走了,竹哥哥这里好,我要在这里陪着竹哥哥……”   “你……”谷正儒作势又要脱鞋。   “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咦?谷爱卿这是要做什么?”楚云突然进来,见谷正儒这架势倒吓了一跳。   “姑姑又要打我……”苏向鸿一急,也不细看来人,抓到救星般似的几步就跳到了楚云身后。   众人大惊,慌忙跪下请安。   谷正儒吓的满头大汗:“皇……皇上,小儿无知,还……还望皇上恕罪,向鸿,还不快过来……”这孩子可惹了大祸了。   待苏向鸿弄清楚状况,不免也有些傻眼,知道事情严重,懊恼的跪下磕头:“向鸿参见皇上,皇上恕罪……”又有些不甘的指着谷正儒道:“向鸿不是故意冒犯皇上的,都怪姑姑,总打我,皇上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吧……”   楚云这才明白过来,暗道这些人也太过小心了,不禁笑道:“无妨,小事而已,快起来吧,幽竹,你身子不好,快别跪了……”楚云上前扶起谷幽竹,又开玩笑的对谷正儒道:“男儿家该娇养呵护,怎能打骂?怪道这儿如此热闹,原来是在教训儿子!”   谷正儒惊魂甫定,听罢一脸愁苦:“皇上有所不知,这小子实在是……”   “皇上,我想留在这里陪着竹哥哥待些日子,皇上就准了吧……”苏向鸿向来胆子大,早把刚刚冒犯的事儿丢在脑后了,如今看着皇上似乎并不严厉,还替自己说话呢,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谷正儒气的一拍大腿,悔的肠子都青了,下回就是打死自己也不能把这孩子带出来了……   “皇上,皇上恕罪,向鸿不懂规矩……这……”   楚云开怀,这对母子还真是有趣,本以为这少年跟他哥哥一样沉稳安静,没想到却是这般活泼直爽的性子,留在这儿也许能活跃活跃气氛,对幽竹也是好的,想到此处,便道:“既然如此,就留在这里吧,也给幽竹解解闷……”   “真的?……太好了,谢谢皇上……”苏向鸿没想到楚云答应的这般痛快,高兴的一蹦老高,拽着谷幽竹衣袖兴奋不已:“哥哥,哥哥,我能留在这里陪你啦……”   谷幽竹亦是欢喜,对着楚云展颜一笑:“谢谢皇上!”   楚云总算再见谷幽竹笑颜,心中大慰,这少年倒真是个福星呢……   ******   “子仪,桦儿最近怎么样?”楚云这日在御书房看着奏折,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桦卿最近胃口不太好,每日闷闷的,也不怎么吃东西,到底是从小娇惯着的,如今却连个贴身的人都没有,子仪又不能常去……”   楚云听罢烦躁的合上奏折,闭上眼睛疲惫的靠在御座上,良久,长叹一声:“他最喜欢那些样式精巧的点心,叫御膳房多做些,你找个机会送去吧,如今天气也暖和了,添些素色的薄衫给他,或者你出宫寻些民间的玩意儿给他解闷,桦儿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似的,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就会开心的不得了,我还记得那次……”说到这里,楚云突然顿住了,许久,苦笑着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皇上……”李霖突然进来禀报。   “什么事?”楚云心情本就不好,有些不耐烦。   “回皇上,刚刚有小侍来报,说……说是……”李霖有些犹豫。   “有话就快说,不然就出去……”   “回皇上,是苏公子和羽贵君在御花园为了一朵红梅花吵起来了,下人劝止不住,皇上您看这……”   楚云皱眉,这个苏家公子也忒的能闹了,三天两头的惹事,怎么今儿个又跟林羽之吵起来了,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惹祸精,还是找个机会赶紧送出宫要紧……   想归想,事情还得解决,楚云理了理衣裳,起身往御花园赶……   “这花是本少爷先发现的,凭什么让给你?”苏向鸿可是个得里不饶人的主儿。   “哼!凭什么?凭本宫的身份,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抢?”林羽之一脸傲慢,早听说谷幽竹家来了位亲戚,没想到是这么个没教养的小子。   苏向鸿气的跳脚,从小到大他怕过谁?当即反唇相讥:“呸!什么狗屁身份!皇上这阵子天天往哥哥那儿跑,可曾理过你?不过是个空头衔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只怕连我竹哥哥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呢……”   这话句句带刺儿,正戳到林羽之痛处,林羽之哪里能忍,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你……来人……把这胡说八道的小子给本宫抓起来,本宫要撕烂他的嘴!”   林羽之身后跟着一帮子的人,如今见自家主子受了委屈,又见那苏向鸿独自一人,这可是表现的大好机会,当即半刻也不耽误,一窝哄的往前冲……   楚云远远就听见吵闹,如今见一群人都围着那苏向鸿,怕是要打起来了,赶忙紧走了几步,一边大喝:“住手,这是在干什么?”   众人听得声音都定住了,见是楚云,忙跪下请安。有几个人还紧紧扯着苏向鸿胳膊不放。   “皇上……皇上要为羽儿做主啊……”林羽之一见楚云,立即收了怒色,委委屈屈的掩面低泣起来。   那苏向鸿被人压着半跪在地,脸不知道被谁的指甲抓了好些血印子,却还是一点不服输,横眉怒道:“明明是我先发现的,贵君就了不起啊,凭什么欺负人?”   林羽之更是委屈,也不争辩,拽着楚云衣袖哽咽:“羽之,羽之不过是看那花儿开的好,想拿给皇上瞧瞧的……”   楚云有些厌烦的甩了甩衣袖,看着林羽之,板脸斥责:“不过是支梅花罢了,闹成这样也不嫌丢人。”又转头对着苏向鸿:“还不快过来,再这样明日就送你回家……”说罢一转身,拂袖而去。   众人见皇帝似是动了怒,看了看林羽之眼色,皆讪讪的松了手。   苏向鸿挣扎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雪,大摇大摆的从林羽之身边走过,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转过来,一把折了那梅花,脖子一扬炫耀般的在眼前晃了晃,随即一溜小跑的撵着楚云去了……   林羽之气的脸色紫涨,定在那里半响说不出话来……   走至无人处,楚云转过头来瞪着苏向鸿。   苏向鸿也觉得理亏,挠挠头尴尬笑笑:“皇上别生气了,向鸿下次不敢了……”边说边想跑。   “站住,哪去?”楚云呵斥。   “回……哥哥那啊!”又举了举手中的花,嘻嘻笑道:“哥哥最是爱这红梅了……”   楚云冷哼一声:“就你这脸,花猫似的,幽竹看到了又要担心,先跟我去处理了再说……”   “哦……”苏向鸿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闻言只得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乾华殿   “哎呦……子仪哥哥轻点……哎呦……好疼……”苏向鸿脸皱成一团,不住的往后躲。   楚云看不下去了,拿过子仪手中的药膏,使劲儿压着苏向鸿坐下,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抹。   “哎呦……”苏向鸿疼的差点跳起来:“这什么药啊……这么疼……我要让子仪哥哥给我上药,哎呦……轻点……”   “活该!”楚云特意下了些狠手:“看你以后还闹不闹……这可是难得的好药,给你用我还心疼呢……”   子仪忍不住在一旁笑道:“皇上亲自上药,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苏公子放心,这药上的时候疼些,但绝对不留疤的……”   “好了……”楚云拍拍手,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看着苏向鸿满脸的白膏药笑道:“原来的红脸猫变成白脸猫了……哎,等等,别动,嘴上还有些……”   苏向鸿此时没有刚刚那么疼了,脸上清清凉凉的,暗想果然是好药,正愣神儿间,突然见楚云凑近轻蹭了蹭自己嘴角,笑的一脸温柔:“这东西吃进去可不好……”   一瞬间,苏向鸿心跳似乎漏掉一拍,往日里只见皇上对着哥哥千依百顺,温柔体贴,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怎么今日……   夜夜春宵?   清翎宫   “哥哥,哥哥,我回来啦……”远远便听见苏向鸿的叫嚷。   谷幽竹放下书,略带责备道:“今天又去哪里疯了,怎么这么晚……你的脸怎么了?”待看清苏向鸿的脸,谷幽竹吓了一跳:“快过来让我看看,这是怎么弄的?”   苏向鸿有些不自在的摸摸脸,已经好很多了呢,幸亏没让哥哥见到自己先前那副血糊糊的模样,边想着边嘻嘻笑道:“不小心被树枝划的,没事的,不要紧……”又举起手中的白玉瓶:“哥哥你看这梅花多漂亮……”   谷幽竹现在哪还有心情赏花,忙上前细细查看,只见白白净净的小脸儿上赫然是几条长长的粉红印子,当即惊道:“这哪是树枝划的?倒像是被人抓的模样……”   “没有,没有,就是采这梅花的时候被划的,怎么会有人敢抓我?”苏向鸿急急辩解。   谷幽竹还是不信,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呵斥道:“你成天到晚就这么疯吧,迟早要惹出祸事来,男儿家的脸多重要,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好,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苏向鸿不满的嘟囔:“不嫁就不嫁,有什么了不起!”脑中却不知怎的闪过楚云的脸来,她也会在乎男儿家的容貌么?   “公子,子仪哥哥来了……”云影进来禀报。   谷幽竹听罢忙道:“快请……”   不多时,便见子仪领着众人含笑而入,优雅的躬身行礼:“子仪见过贵卿,皇上政事繁忙,今晚就不过来用膳了。”子仪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众人上前:“这是御膳房做的新巧菜式,皇上特意吩咐拿来给贵卿尝尝……”子仪命人支了案几,按样儿一碟儿一碟儿的摆在上面,满满挤了一桌子,花样百出,煞是好看,只听子仪笑道:“皇上可说了,贵卿喜欢那种日后就叫御膳房天天做了送来,直到贵卿吃腻了为止。”   谷幽竹尚不及答话,苏向鸿却早凑过了脑袋,惊喜道:“好些我都没吃过呢,宫里的东西果然不一样……”皇上对哥哥可真是好。   子仪又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玉瓷瓶来,凑近细看了看苏向鸿的脸,笑着递过去:“皇上说这药就送给苏公子了,每日早晚抹两次,不出三天必定一点儿印子看不出来的。”   苏向鸿闻听这话,心里也欢喜起来,面上却不表现,无所谓似的接过:“谢谢子仪哥哥了……”   子仪又是躬身一礼:“既如此,子仪不打扰贵卿了,贵卿慢用,子仪先走了……”   谷幽竹含笑点头,又命云影相送。   子仪前脚刚走,苏向鸿便坐在案前狼吞虎咽起来,左一口又一口的忙个不停,边吃边口齿不清的嘟囔:“饿死我了,皇上今天不来倒是好,皇上一来就得装斯文……嗯,这个好吃……”   谷幽竹看着吃的正欢的苏向鸿,心情有些低落,皇上对自己不过是愧疚罢了,如今自己身子大好了,又有什么理由霸着皇上不放,自己本就是残花败柳,更何况此生怕是难有子嗣……   想到此处,更觉伤心,幽幽叹了口气,皇上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吧,不来也好……   ******   乾华殿内   楚云愁眉苦脸,满心不解:“子仪,你说幽竹到底在想什么?从他小产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吧,我对他还不好么?补品赏赐哪天不是调着样儿的给他送?往日里天天去他那儿,没个好脸色也就罢了,怎么最近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呢?”楚云在谷幽竹那吃了多次闭门羹后,再是好脾气也有点恼火。楚云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所以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也能理解他的态度,可也不能一直这样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还想让我怎么样?   子仪默然不语,皇上到底是个女儿,男儿家的心思能懂多少,谷贵卿流产,日后怕是难以有孕,若是自己也会觉得无颜面对妻主了吧……   “子仪,怎么连你也不理我了?”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子仪的心思。   子仪叹口气,轻声道:“谷贵卿怎么想的,子仪不清楚,但子仪觉得一个男子在这种情况下更需要的是妻主的理解和爱护,皇上每日探望,补品赏赐一样不少,可却从不留宿……子仪说句不该说的话,皇上能如此,恐怕还是愧疚多些,若是子仪,也该心凉了……”   楚云听罢怔了半响,是这样么?愧疚多些?   ******   清翎宫   “雪儿,你总探头探脑的在干什么?”谷幽竹停笔,看着雪儿。   “公子,皇上好像还没走呢……”雪儿见谷幽竹询问,不再遮掩,索性跑到门口看个究竟。   谷幽竹沉默不语。   “公子,天色也不早了,虽是初春,也凉的很呢,我看皇上穿的也不多呀……”雪儿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谷幽竹烦躁的丢下笔,红了眼眶,到底怎么样呢,平平静静的在这深宫里过完一生也就罢了,偏要来扰了自己的心思,日后没了这等宠爱,自己该怎么活?   “呼呼……”楚云冻得脸颊通红,果然苦肉计这招不是人人都能用的,所幸那神仙般的人还有点良心,总算对自己放行了。   谷幽竹却是语气淡淡:“皇上怎么来了,幽竹已经用过膳了,没有准备……”   “没事没事,我也吃过了……”楚云忙打断谷幽竹的话,这下看你还怎么赶我!   谷幽竹有些诧异:“那皇上是来……”   楚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打哈哈:“我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冷的很呢,天也晚了,今儿就留这儿了。”边说边打着哈欠往里殿走。   谷幽竹惊,忙忙追了过去:“皇上……”   “嘘,我困了,我先睡了,明天卯时叫我。”说着一骨碌的爬上了床。   谷幽竹定在那里,不知所以,皇上这是怎么了,以前自己千盼万盼也从不肯留下,如今自己死心了,怎么反倒……   雪儿却高兴的跳起来,兴奋低呼:“皇上留下来了?哈哈,太好了,公子……”   “雪儿,出去”谷幽竹突然板了脸呵斥。   “哦……那雪儿下去了,公子要好好把握机会呀……”雪儿却是一点不恼,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谷幽竹迟疑了良久,听着楚云呼吸绵长似是睡熟了,这才放轻了脚步来到床边,想仔细看看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哪成想刚到近前,楚云却突然坐起,笑眯眯的对着自己,又倏的伸过手来,一把将自己拽到了床上。   谷幽竹又气又羞,猛力挣扎。   楚云却紧紧抱住谷幽竹的腰不放,脸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对不起,幽竹,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一定会的,别生气了好不好?”楚云思前想后了许久,这世上女人是天,男人就像中国古代的妇女一样,卑微而苦楚,眼前这个人是如今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纵然现在自己对他的感情愧疚多于喜欢,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自己能做的就是担起他的一生,保他幸福无忧……   想到此处,楚云轻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幽竹,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一生,宠你爱你,给你幸福,幽竹,你相信我么?让我照顾你好么?别再拒我于千里之外,好吗?……”   谷幽竹何曾听过这些话,当即大哭,这些天的委屈,思念,伤心,悔恨在这一瞬全部爆发了出来,登时泪如泉涌,埋在楚云怀里,紧攥拳头,不停的打着楚云胸口,哭的天昏地暗……   楚云一动也不动,任他打,一边欣慰的拍着他的后背,眼中晶晶亮亮:“好幽竹,尽情哭吧,发泄出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清晨   “哥哥,哥哥起来了没有……”苏向鸿一步三跳,进了内殿却是傻了眼,怎么皇上也在这里?   此时的谷幽竹刚刚服侍楚云穿好外袍,对冲进来的苏向鸿不悦道:“说了多少次了,进来之前就不能通报一声?”又有些紧张对着楚云:“皇上莫怪,向鸿他……”   楚云无所谓的扫了一眼,耸耸肩:“算了,算了,这冒失的性子……”又伸手理了理谷幽竹的头发,额头印上一吻,笑道:“行了,我上朝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谷幽竹一惊,渐渐红了脸,半低着头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楚云难得见到谷幽竹这幅娇羞模样,心情大好,哈哈笑着便走了出去。   苏向鸿立在一边,看这两人旁若无人,你恩我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皇上怎么瞧都没瞧自己一眼呢,还说自己冒失?哼!   ******   朝云宫   “啪……”一声脆响,云歌一个踉跄,绝色的脸上登时出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看看你出的馊主意!”林羽之气的咬牙切齿:“谷幽竹那个贱人,没怀孕之前皇上对他不闻不问,小产后日日探望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听说夜夜留宿。”又指着云歌鼻子:“你这是在帮他还是帮我?”   云歌擦了擦嘴角的血,淡然一笑,凄美无双更添妖娆:“就算夜夜春宵那又如何?谷幽竹无法再孕,帝王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主子以为,比起让他生下孩子,哪个更划算?”   林羽之闻言略略平静了些,挥了挥手让云歌下去,自己却暗暗纳罕:论理那谷幽竹早不是处子之身了,难道从头至尾皇上都没发现?   收了苏向鸿?   “皇上……皇上来的正好,快去看看吧……”雪儿像个受惊的兔子般扑到楚云身上,见到楚云大喜过望。   楚云诧异的顺着雪儿手指的方向,这一看可吓的不轻,高高的清翎宫殿顶上坐着的人,不是那个惹祸精又是谁?   谷幽竹在下面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见楚云忙迎了上来:“皇上可来了,快想想办法吧,我不过说了他几句,哪想到他脾气这般大,上去了就不下来了……”   楚云无语望天,对着苏向鸿喊:“喂——你在上面干什么呢,还下不下来了……”   苏向鸿小嘴撅的老高,晃荡着两条腿,见是楚云也不理,头撇过一边。   楚云有些生气:“你这才消停几天?就不能老实点?瞧把你哥哥急的……”   苏向鸿还是不理。   楚云无奈,问谷幽竹:“到底怎么回事?”   谷幽竹急的都快哭了:“这孩子太胡闹了,我不过说了他两句,以往也没什么,不知今儿是怎么了,一声不响的就爬上去了,怎么叫都不下来,这么高,这要是有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楚云头疼,谷幽竹好不容易心情好些了,偏偏他却闹起来了,他这哪里是陪伴,分明是添堵呢,真不能再让他在宫里待下去了……   想到此处,楚云紧蹙眉头,对着上面大喊:“我现在就去命人拿梯子,你,立刻,马上给我下来,然后收拾东西回家,宫里岂能是你这么闹的?”   苏向鸿闻得此话,惊诧的看向楚云,只见她面上隐有怒色,又听得她赶他回家,又是震惊又是委屈,死死咬了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倔强的一声不吭。   楚云这边早命人支了长梯,等了许久却还是不见苏向鸿挪动半分,当即来了火气,她一向最是讨厌这种不听话蛮不讲理的胡闹小孩,当即对着面前一大帮小侍仆人高声道:“都回去,都回去,一个人都不许在这守着……”一边拉着谷幽竹往殿内拽,一边仰头高喊:“梯子就在那边,你爱下不下,懒得管你,明天我就叫你姑姑派人接你回去,幽竹,进来……”   “皇……皇上……这怎么行……”谷幽竹挣不过楚云,声音都带着哭腔。   楚云见状连忙解释:“他不过一时使使性子,见没人理他,觉得没趣就下来了,他这样子总该好好管教管教,不然日后肯定会吃亏的……”   苏向鸿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大殿顶上,看着下面一览无余的皇宫,嘴一撇,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从小就是这样,别人都说他投错了胎,该是个女儿才对,父母去的早,母亲那边的人认为自己不吉利,又是个男娃,不肯认,幸亏姑姑收留他才能富贵无忧的长到这么大。   从他十五岁起,姑姑就开始为他操心婚事,可他却是不想嫁,嫁了人独守一方小院,等待妻主垂怜,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所以他越发闹的厉害,搅黄了一桩又一桩,哥哥当初十九岁都未嫁,想来也或多或少的与自己有些关系。   想到此处,苏向鸿恨恨的抹了把脸,那又怎么样呢,他不在乎,他苏向鸿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怕的人……   “算了,算了,这冒失的性子……”   “你总是这般莽撞,日后哪个好女儿肯娶你?”   “你爱下不下,懒得管你,明天我就叫你姑姑派人接你回去……”   脑中不断回响着谷幽竹和楚云的话,苏向鸿又抽噎了起来,以前这样的话听过不少,明明不在乎的,为什么现在想想都受不了?她,她竟然说懒的管我,竟然要撵我回家?回家就回家,宫里这个破地方,我才不稀罕呢……   “啊——”   楚云正安慰谷幽竹,外面突然传来的一声吓了两人一跳。楚云一惊,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两人出去一瞧,只见苏向鸿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脚腕,满脸泪痕,哭的梨花带雨,身子一抽一抽的,哪还有半分倔强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是摔到哪了?”楚云忙几步上前询问。   苏向鸿却是紧紧捂着,碰也不让碰。   谷幽竹眼泪早下来了:“这是何苦?你跟哥哥置气也不至于此,哥哥再不说你了还不行么?快让我们看看伤了哪里?”   “你们走开,走开,我要回家,不是让我回家么,我现在就走……”苏向鸿挣扎的起身,哪里站的起来,折腾了半天,反倒累的气喘吁吁,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楚云此时也有些懊恼自己性子太急,如今弄成这样实在不好收场,狠了狠心,上前一把抱起他,又回头命人传太医。   苏向鸿本来哭的正起劲儿,突觉身子一轻,却是被那人抱起来了,当即又羞又怒,奋力挣扎,一边还大声嚷嚷:“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哥哥你快……啊——”   楚云本来力气就不大,那苏向鸿又不老实,提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来到床边,实在坚持不住了,手一松,那人就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床上……   “你……你……你故意的……”苏向鸿揉着屁股,对着楚云怒目而视。   “向鸿,放肆!怎么跟皇上说话呢……”谷幽竹一惊,忙喝止。   说话间,秦太医已在殿外求见,谷幽竹替苏向鸿弄好了帷帐,又退于屏风后,楚云这才命太医进来。   秦太医略探了探脉,见伤在脚上,不禁有些为难,到底是未出闺阁的少爷,看这样子皇上又颇为重视,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楚云,额头不禁渗出汗来。   楚云凝神等待了良久,也不见那太医有别的动作,两只手在那脚腕附近比划来比划去,却是碰都不碰,楚云就纳闷了,你不脱鞋袜察看也就罢了,难道摸都不必摸?   “你老这是在隔空按摩?”楚云终于看不下去了,微微弯腰凑到太医跟前,声音带着那么点儿阴阳怪气。   “呃?什么?”秦太医汗出更甚,隔空按摩?什么意思?观皇上脸色,想必不是好话,怪自己冒犯了公子?   “皇上恕罪,公……公子无大碍,臣……臣给开些药,养些日子想必就没事了。”秦太医忙收回手,跪在地上回话。   楚云皱眉,有点常识的人都该知道,这分明是扭了脚脖子了,也不知错没错位,光吃药就能好?   “你们太医院的人就这么给人看病的?”良久,楚云冷冷的声音在秦太医头顶响起。   秦太医开始发抖了,不住碰头:“臣有罪,臣有罪,臣不该冒犯公子,皇上恕罪……”   楚云怒:“恕什么罪!朕要你看看他的骨头有没有错位,光吃药有用么?”   秦太医更是糊涂,不明白皇帝到底何意,只能一边答应着一边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上前察看。   “哎呦——”帷帐中突然的一声叫嚷,吓得太医立刻住了手。   楚云无奈扶额:“下去,下去,拿些跌打损伤的膏药来……”   “是是是,微臣告退……”秦太医如蒙大赦,抹了把汗匆匆离去。   “什么狗屁太医,一点不经用,宫里没一个好东西……”苏向鸿愤愤掀了帘子,话没说几句,突觉脚腕一凉,大惊:“你,你干什么?”   谷幽竹此时正从屏风后走出,见状也吓的傻在那里:皇上这是,要收了向鸿么?   “别动……”楚云低着头,丝毫没有发现异状,捧着那个白玉般的莹润小脚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半天,还好,还好,没有脱臼,否则可麻烦了,以前楚凌淘气,有一次就伤了脚,所幸那个小诊所的大夫人很好,教她一些基本的处理方法,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云影,去,剪几条白布过来……”楚云低着头轻轻按揉,又对苏向鸿道:“还好没有错位,我先给你揉揉,对了,上次给你的药呢?”   苏向鸿一直红着脸怔在那里,听得楚云问,回过神儿来,慌慌忙忙的在身上翻了半天,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苏向鸿急,特意放身上的,怎么没了?   “行了,行了,在这儿呢,真服了你了……”楚云捡起骨碌到床边的小瓶子,无奈道。   “你呀,总要吃点苦头,这下可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看你还怎么折腾……”   苏向鸿的脸越发红了,脚上阵阵清凉传来,耳边听着楚云略带不满的责备,只觉一阵甜蜜,原来她也可以对我这般好……   谷幽竹动也不动的站在一边,看着苏向鸿难得流露出来的羞涩容颜,强忍心中苦涩,挤出一丝笑容:“皇上什么时候也成了大夫了?”   楚云拿着云影递过来的白布八字包扎,闻言摇了摇头,有些惆怅:“都是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谷幽竹神色一僵,不再答话。   “好了,怎么样?好多了吧,等太医开了药要按时吃,先养着吧……”楚云站起身来,抻了抻腰,对谷幽竹道:“我还有些奏折没看,今晚你先睡吧,不必等我了……”   谷幽竹笑了笑,点点头:“皇上也要注意身体。”   楚云这才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满意离开了,却不知自己又惹下了一个桃花债。   深夜,清翎宫   谷幽竹像往常一样,静静窝在楚云怀里,良久,突然小声问道:“皇上觉得向鸿如何?”   楚云今天实在是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答:“别的都挺好,就任性了些,胡闹了些……”   “向鸿的模样是极出色的,便是性子莽撞了些,日后进了宫,多加教导,自然会好的,皇上觉得呢?”谷幽竹微微抬头,看着楚云。   楚云闭着眼睛,半天才发出一声“嗯……”   谷幽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却是有些失落,不自觉的抱紧了楚云,日后怕是真的不能再像这般夜夜依偎了……   ******   “哥哥,我好累呀,眼睛疼,为什么要我学这些东西?姑姑都不强迫我的……”苏向鸿坐于榻上,脚高高的支在椅子上,烦躁的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对着谷幽竹一通抱怨。   谷幽竹耐心的捡起地上的绣绷,指着上面的图案对苏向鸿道:“你看,我不是说过了么,针脚要细密些,间距要一致,绣线要绷直,且不论你绣的好不好看,只这针法却是不行的……”   “什么行不行的,这么麻烦,我不要学……”苏向鸿厥着嘴,打断谷幽竹的话。   谷幽竹哄道:“男儿家不会这个怎么行,日后嫁了人,总要为妻主做些衣物……”   “有下人啊……”   “自己做的,不一样……”   苏向鸿听了此话,突然来了兴致,眼珠转了转,凑近了身子,轻声道:“那,哥哥有没有为皇上做过什么?”   谷幽竹怔了一下,想起那压在柜子底下的衣料,本是要做些婴儿的小衣服,谁知……   “没有,没做过……”谷幽竹眼神有些涣散,无力的摇摇头,再不言语。   苏向鸿察觉出了谷幽竹的沉寂,呐呐的住了嘴,大殿顷时安静下来。   “向鸿,进宫来陪哥哥吧……”过了好久,谷幽竹再次出声,似是呓语,却隐隐含着一股凄然的味道。   “向鸿这不是在陪着哥哥么?”苏向鸿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谷幽竹的眼神飘向窗外,此时正是初春,百花争研,一片生机,早已不复冬季的萧肃,微风徐徐,纱帐轻动,深吸口气,似乎还能闻到花香。   谷幽竹缓缓笑了起来,温柔的捋了捋苏向鸿散落在额间的发丝,淡雅如仙:“是……一直陪着,好么?我的……弟弟。”   再见周桦   御书房   “皇上,桦卿似乎有些不好……”子仪匆匆进来,躬身轻声禀报。   楚云心突的一跳,拿笔的手一抖,墨水瞬间晕染一片,强自镇定:“怎么了?”   “前阵子子仪去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子仪想着怕是思虑过重,便略劝了劝,可刚刚一瞧,却是病的极重的样子,似乎床都下不了了……”   楚云大惊,猛然站起,再顾不得其他:“传太医,即刻赶到裳苑!”   子仪连连答应,紧随其后。   ******   裳苑   楚云如风般的一路走来,到了内殿门前,却突然放缓了脚步,抑住心中的焦急和点滴喜悦,小心翼翼的来到床边,轻轻掀开水墨色的纱帐……   下一瞬间,整个人僵在那里——   只见那蜷缩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雪,形容憔悴,尖尖的下巴,突起的颧骨,瘦削的线条,早不复当初的圆润柔和,俊秀飞扬的柳眉紧紧纠在一起,曾经小巧粉嫩的樱唇灰暗甚至干裂,唯一没有变的该是那双墨玉般的灵动双眸,可此时却是死死闭着,流露不出半分神彩……   楚云的心猛的抽痛起来,微颤着双手,一点点靠近,一点点靠近,想要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在半空中却又突然定住了,最终无力的垂下,不忍再看,缓缓转身来到窗边,静默许久,终喑哑出声:“太医呢?叫太医来看。”   太医早已在殿外恭候多时,听得传唤忙忙上前,凝神搭脉,大殿瞬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皇上——”太医查探完毕,躬身侍立一侧。   楚云微合双目,深深吸了口气,良久,缓缓问道:“如何?”   太医答:“回皇上,桦主子思虑过重,心神不宁,加之失于调养,难免气血不足,身虚体弱……”   太医顿了顿,又道:“微臣现在只能开些调养气血,温补心脾的方子,慢慢养着,这段时间更要心静平和,切忌劳累思虑。”   楚云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太医道:“有劳了……子仪,恭送秦太医。”   二人一走,偌大的宫殿更显冷清,楚云将床榻边的帷帐高高束起,正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就这样毫无阻碍的洒在了他的身上,楚云望着那个湮没在光华中的瘦小身影,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桦儿,这是桦儿么?不过短短几月光景……   周桦疲惫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包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愣愣的看着眼前明晃晃的五爪金龙,微微笑了起来,真好,又梦见她了么……   再次醒来,身旁空无一人,周桦却依旧面带笑意,伸手抚了抚身旁的明黄锦被,呵呵,这次的梦比以往都要真实呢,连这被子的颜色都不一样呢!   “桦儿,你醒了?”楚云从外面进来,见周桦坐在榻上,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不觉心中喜悦。   周桦迎上楚云的目光,却是依旧呆呆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楚云见状心沉了沉,终究变不回曾经的桦儿了,勉强撑起笑容,拿起案上的檀木梳,来到周桦身后,轻柔的给他顺着长发,故作轻松:“桦儿的头发还是这般好,?退频摹??包br> 周桦却仍是动也不动,楚云察觉,梳头发的手一点点变的僵硬,我的桦儿,是在怨我么?   楚云无力的垂下双手,也许,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真好,今天的梦持续的这般久……”周桦恍然一笑,声音轻轻淡淡的飘进楚云的耳朵。   楚云一怔,转到周桦面前,半蹲着身子:“你说什么?”   周桦神色迷茫且满足,伸出一只手指轻描着楚云额头:“以前在梦中见到的都是皇上的背影,难得这次如此清晰,皇上,多陪陪桦儿吧,这裳苑太大了,桦儿一个人,很害怕……”   楚云懂了,终于懂了,心再次抽痛起来,猛然握住那只瘦弱的手,哽咽不止:“桦儿,这不是梦,这里也不是裳苑,你好好看看,是我,是我……”   周桦听话的转了转脑袋,目光再次跟楚云交汇,似乎清明了些,又似在重复楚云的话:“这……不是梦?”   楚云含泪微笑:“不是梦,不是梦,真的是我,是我……”   周桦却突然慌张起来,猛劲儿摇着脑袋,泪水瞬间而下:“皇上,皇上,我没有下毒,桦儿没有下毒……”   “我知道,我知道,桦儿别怕,别怕……”楚云上前紧紧抱住周桦,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再也不想松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顾虑那么多,早知你病的这样厉害,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接出来的……   清翎宫   “公子,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皇上,皇上恐怕不会来了……”云影担心谷幽竹的身体,终是忍不住,上前劝道。   谷幽竹写字的手一顿,半响,幽幽一叹:“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桦,周桦,他就是那个桦儿吧,当初的下毒事件闹的沸沸扬扬,距今不过三个多月的光景,皇上竟然丝毫不顾众人目光亲自接他出苑,甚至入住乾华殿,可见宠爱之深了,对自己终究只是歉疚吧,纵然夜夜留宿,却无半分亲热之意,自己再好,终是替身,她到底不爱,自己恐怕比不上那个桦儿的半跟头发……   谷幽竹停笔,吹熄了烛火,罢了,罢了,梦再好,终要醒的,只是自己的心,还放得下么?   朝云殿   “好好好,好一个周桦,当初还真是小瞧他了,乾华殿是什么地方,历朝历代何曾有哪个后宫君侍住过,他周桦现在不过是个平民之子,凭什么得此殊荣?”林羽之气的浑身颤抖,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杀了那个贱人,以绝后患!   秋昀听了主子的话却是吓了一跳,忙四处瞧了瞧,又低声道:“嘘……什么平民不平民,主子,皇上可早下了封口令了,谁也不准将他的母亲被罢官流放的事说去呢……”   一听此话,林羽之火气更大,发疯似的拂去了案上的所有东西,茶杯,砚台,镇纸,笔墨……瞬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只听林羽之怒道:“本宫才不怕,皇上倒是会做好人,我偏要把这事捅出去……”   秋昀一脸哭丧,主子最近越来越不好伺候了,只得小心劝道:“主子可得消消气儿,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跟皇上闹僵呢,现在连太君都不敢跟皇上对着干呢……”   林羽之闻言转头狠狠瞪了秋昀一眼,吓的秋昀立刻噤声,又尖着嗓子高声唤人“云歌——人呢?哪去了?”   “主子,云歌在此。”云歌听到喊声,匆匆而来。   林羽之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绝色少年,咬牙恨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别再让周桦那个贱人出现在本宫面前,否则,你也别想再在这宫里待下去了!”   云歌听罢却是面色无波,安静的立于一侧,声音依旧的沉稳冷静:“主子的意思云歌自然明白,只是现在并非绝好的时机,主子何不静下心来,耐心等待。”   听云歌如此说,林羽之倒是有些惊异,听他的意思,难道真有办法解决了那个贱人?   “你真有办法?可别弄不好反连累了本宫。”林羽之怀疑。   云歌目光微闪,淡淡一笑:“主子尽管放心。”   惊喜   乾华殿   “多吃些,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楚云自己顾不得吃,却是不停的给身边人夹菜,恨不得把这满桌子的食物都塞到他的碗里去。   周桦静静的坐在一边,筷子搅了半天愣是没往嘴里送进去一口,听着耳边不断的催促声,终于下了决心般抬起头来,看着楚云,声音依旧有些发怯:“皇上,皇上查到下毒的人了?能……能告诉桦儿么?”   楚云闻言手一顿,面露难色,半响含糊道:“呃……正在查,反正这件事跟你无关,咱不提了好不好?”说到此处又怏怏的放下碗筷,对着周桦一脸歉疚:“对不起桦儿,耽误了这么久,让你受委屈了,你……怨我么?”   周桦到底心思单纯,如今冤屈已洗,皇上对自己更比以前要好上千倍百倍,纵是再苦也忘的一干二净了,听楚云如此一问,忙不住摇头:“桦儿不怨,不怨,皇上对桦儿好,桦儿知道的,怎么会怨呢……”   楚云听得此话心一颤,差点掉下泪来,越发恨起自己,使劲儿眨了眨眼,勉强笑了笑,伸手轻轻拥住周桦,柔声道:“好桦儿,是我对不起你,放心,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你现在身子弱,先乖乖的在这里养着,等过一阵就恢复你的封号,好不好?”   周桦心病已去,自是开怀,轻蹭了蹭楚云胸膛,温婉笑道:“皇上说怎样就怎样……”   *****   宫里的汤药食材果然都是上好的,不过短短半月光景,周桦便又恢复了当初那圆润俏丽的摸样,楚云看着日益红润起来的人心里十分欢喜,每日下了朝恨不得分分秒秒腻在周桦身边,一刻不离。渐渐的,晚上对于楚云来说开始变的难熬起来,身边睡着这么一个水嫩嫩的美人,又是自己倾心所爱,任谁都要动些心思的。   周桦虽说单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自己如今身子好了,伺候皇上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下了决心……   于是乎,楚云在某个晚上刚踏进内寝便看到一个半裹红纱的美人含羞带怯的坐在床边,不由得愣了一楞。   周桦见是楚云,欲起身相迎,哪知刚刚一动轻纱微滑,白白嫩嫩的便露出了半个肩膀,周桦到底年轻,这副打扮也是按着侍寝的规矩来,本就不自在,此时又出现这样的状况,当下是又羞又急,生怕被楚云看轻了去,索性红着脸躲到床帐后面,不敢再瞧……   楚云从讶异中回转过来,淡淡烛光下,望着纱帐后的袅袅人影,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定了定神,缓步来到床前,轻轻挑起帷帐:“桦儿?”   床边美人却是眼眸低垂,双手紧绞衣摆,攥紧,松开,再攥紧,松开,可惜了这上好的柔纱,生生弄出了褶皱……过了好半响,那人方似鼓起勇气般,目光闪烁的对上楚云,两片樱桃红般的唇瓣微启,又闭合,随即清脆的嗓音飘进楚云的耳膜:“皇上,今晚让桦儿伺候好么?”   楚云突觉一阵眩晕,仿若受到蛊惑般,微微倾身,点水似的吻了吻那嫣红的唇瓣,一个“好”字就这样溢出了嘴边……   从此之后,夜晚似乎变的不一样了……   *****   “皇上不在殿中,苏公子还是请回吧……”子仪拦住欲闯的苏向鸿,对守着的小侍奴仆们使了使眼色,众人会意,无声退下。   苏向鸿知道子仪是皇上身边得力的人,不敢再像刚才那般撒泼,声音却丝毫不弱:“皇上不在么?那我进去等好了……”说话间又要往里走。   子仪忙伸手挡住“苏公子的脚伤怕是还没完全好,不如先回去歇着,等皇上回来了,子仪代为禀报便是。”   苏向鸿听了这话,却冷笑起来:“子仪哥哥的记性未免差了些,三个多月,别说扭伤,就是折了骨头,怕也好的差不多了。”说到此处,又似无意般转头冲着殿内大声道:“不过也罢,到底还记着,总比忘的一干二净要强……”   子仪听着这话似是有些怨气,正欲开口,却听一个声音道:“是谁在外面?”   “宫里人人都说皇上金屋藏娇,乾华殿里住着个大美人,本还不信,如今见了,果然如此呢……”苏向鸿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趁着说话的当儿几步就挤了进去,围着殿中那人不住打转儿,口中啧啧赞道:“真是清秀可人,我见尤怜呢!”。   周桦愣了愣,暗道这宫中还有这般灵动活泼的人,又听他不住口的赞自己,不由得微红了脸,心中有些欢喜,故此对着子仪道:“你先下去吧,让他陪我说说话也好……”   苏向鸿听得此话越发高兴了,拍手道:“就是就是,咱们去那边,别让这人扰了咱们的兴致……”   子仪无奈,只得退下。   “你叫周桦?”苏向鸿栽歪着身子,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周桦很是乖巧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呢,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般活泼的男子呢……”   苏向鸿笑笑不语,抿了口茶,一脸陶醉相,良久睁开双眸,直直看着周桦:“听说你以前是裳苑的桦卿?”   周桦想了想,点点头,复又问道:“你是哪宫里的人呢?”   苏向鸿依旧不答,放下茶杯,坐正了身子,一手支着下巴,大眼睛忽闪忽闪:“我还听说半年前你被禁足了?”   听得此话,周桦怔了怔,随即红了脸,双手也不自在的搓了搓衣角,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是,是禁……禁足了。”说到此处,又微扬了扬声调:“我……我累了,公子,公子还是请回吧……”   苏向鸿却似没听见般,又凑近了几分:“听说是因为给皇上下毒?”   话音刚落,却见周桦“腾”的一声站起身来,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抖了半天,颤颤巍巍的辩解:“我……我没有,没有下毒,连……连皇上都说,皇上都说与我无关……”   苏向鸿撇了撇嘴,退回身子,不屑道:“你该感谢你这张小脸儿,否则以你的罪孽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不过呢……”苏向鸿站起来,轻拍拍了周桦的脸:“比起哥哥来,也差的远呢……”   周桦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终是气不过,伸手就去推眼前这个可恨之人,谁知那人确是灵巧的很,一个闪身,倒让周桦扑了个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此时的苏向鸿得意极了,拍手哈哈大笑,总算出了点胸中的闷气……笑着笑着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怎么这人还不爬起来?心中诧异,走过去细瞧,只见他双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出冒……   苏向鸿傻眼了,他就是替哥哥不平,可没想到真把他怎么样,刚刚也纯属意外,这难不成是玻璃做的人么?不经摔?   “太医,太医,快叫太医……”终是反应过来,一溜烟儿的跑出去叫人……   *****   秦太医微皱着眉头,收回把脉的手。   楚云一脸焦急,忙上前询问:“太医,怎么样……”   “容老臣再探探另一只手……”   楚云越发担心,子仪忙忙上前扶了周桦转身,露出另一只皓腕来。   大殿寂静无声。   此时的苏向鸿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也全神贯注的等着消息。   “恭喜皇上,桦主子已近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太医十足十的有了把握,这才含笑恭贺。   楚云怔了怔:“什……什么?”   太医只当楚云是高兴过了头,便又重复了一遍:“桦主子有孕了,恭喜皇上!”   楚云这才彻底回神,懊恼的挠了挠头,还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男人产子,又想到刚刚状况,不禁问道:“那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疼?”   秦太医微正了脸色,回道:“桦主子不小心跌了一跤,有些动了胎气,幸而胎儿尚小,微臣开些安胎的方子,倒也无碍,只是日后可得小心了……”   “真的没关系?”楚云依旧有些不放心,这怀孕可是大事。   “皇上放心,并无大碍,好好将养便是了……”   “如此,有劳太医了……”听得此话,楚云总算舒展了眉头。   送了太医出门,楚云这才注意起角落里的人,不禁板着脸问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刚刚是你在吧?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   苏向鸿心虚,遮掩道:“我,我们闹……闹着玩的,不小心就摔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楚云冷哼:“你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脚好了?脚好了就回府去,前些天你姑姑还提起了呢,也省的在这宫里……”   楚云这厢话还没说完,苏向鸿却突然竖了眉毛,大声道:“不回,不回,好几个月不来看我,见到我就赶我走,我……我偏不如你的意!”说完脚一跺,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重封贵侍   紫霞殿   “听皇上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周桦的事了?”林太君放下碗筷,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巾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   楚云闻言一顿,想了想,道“桦儿年纪小,当初也可能是受人教唆,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委屈了他,恢复封号也是应该的……”   林太君听了此话,一甩巾帕,冷声道:“既如此,当初就该仔细查查再下定论,皇上怎么就不怕冤枉了周旭?”   楚云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忙回道:“是皇儿鲁莽了,该先禀报父君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周旭在位时功绩并不突出,咱们泱泱大国又不乏能人,断断没有让他空占个位置的道理。”   “你……”林太君气极,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半响恨恨道:“皇上既然流放了周旭,就不能再册封他的儿子,一个平民之子封卿位,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林太君说完却见楚云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当即怒火更盛,冷笑道:“如今本宫的话对皇上可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不过这件事可真由不得皇上做主,这满朝文武,天下人可都看着呢!”   楚云听得此话,正了脸色,深思起来。   ******   安和院   “喜欢这里么?这里距离乾华殿很近,位置也好……”楚云边说边带着周桦进了内殿:“这里的东西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哪里不满意就告诉我……”楚云这边正说着,一回头却见周桦神色怏怏,不禁问道:“怎么了,桦儿?你……不高兴?”   周桦依旧低头不语。   楚云心中越发歉疚,拉着他的手安慰:“对不起,桦儿,我……我知道仅仅封你贵侍委屈了些,但实在没办法,你先安心住着,晋封是早晚的事,待遇月银什么的更不必担心,自然都是上好的,这里……”   楚云怕周桦多想喋喋不休的解释,哪知话未说完却被周桦打断:“皇上,皇上知道不是我下的毒对不对?”   周桦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满脸期盼的望着楚云。   楚云一怔,随即皱眉:“又是谁胡说什么了?自然不是……”想了想,又叹道:“说来也怪,这件事到现在也没个头绪,桦儿,你别乱想,莫要听他人胡说,再给我点时间,现在身子才最是要紧……”   周桦又一次亲自听到楚云相信他的话,心下稍安,又想起自己的身子,抬手轻抚了抚小腹,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楚云见状总算松了口气,扶着周桦坐下:“太医说你现在胎气还有些不稳,要多休息,开的药可吃了?”   周桦忙点头:“一直在吃呢,皇上,桦儿好开心,桦儿不在乎名分的,能陪在皇上身边就好。”边说边往楚云的怀里钻。   楚云心下感动,轻轻拥住周桦:“谢谢你,桦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渐渐的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有时候真的好累,可无论怎样,她的桦儿都理解,都明白,从不抱怨,再到哪里去找这般可心如意的人呢?   “皇上,刘公公来了,在外面候着呢……”子仪掀了帘子进来,躬身禀报。   楚云这才忆起,忙道:“让他进来……”又转头对着周桦道:“你如今不比以往,身边总该有几个伺候的人,这样我也好放心。”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桦贵侍!”刘公公满脸笑意,不紧不慢的行礼,身后跟着四个年轻男孩儿,也顺序跪下。   “皇上,这四个人都是奴才亲自挑的,个个伶俐的很,皇上看着可还行?”刘公公一脸谄媚的近前回话。   楚云点点头,望着跪在下面的一众男孩,道:“都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才叫云萍”最左边的男孩忙忙回话,怯怯的抬头瞥了一眼,又慌忙垂下。   “奴才云皓,见过皇上”第二个穿绿衣的男孩倒是从从容容,大方得体。   旁边的那个似乎等不及了,话音刚落便脆脆出声:“奴才云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好一张灵透粉嫩的小脸。   “奴才云歌,给皇上,贵侍请安。”最后一位倒没什么特点,长相亦是平平无奇。   “皇上,他们入宫也有段日子了,又听话懂事,让他们服侍最是妥当了……”刘公公忍不住插话。   楚云观他们形容,倒不像刁钻欺主之人,心想不如先用一段时间试试,便笑道:“多亏了刘公公了,子仪,带刘公公下去领赏!”   “是”子仪忙应,那刘公公一听,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的去了。   楚云安排好了一切,待周桦睡下,又转回御书房批奏折,看了几本,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的子仪询问:“那刘公公可都交代明白了?那些男孩不会乱说话吧?”   “皇上多虑了,早就警告过了……”   楚云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清翎宫   “哥哥,你绣什么这么急,快歇歇吧,眼睛都累坏了……”苏向鸿终是忍耐不住,上前劝道。   谷幽竹坐在灯下,头也不抬,手依旧舞的飞快:“新册封的贵侍有了身孕,总要送些东西以表祝贺的。”   “这小肚兜绣得真是好看,哥哥的手艺果然不凡呢……”苏向鸿突然一把抢了过去,拿在手中细细查看,红彤彤的上好丝绸,面上绣的是一对儿可爱的娃娃,憨态可掬,见之心喜。   “好了,向鸿,别闹了,还要赶着绣出来呢……”谷幽竹无奈,欲要回。   苏向鸿听了这话却撇了撇嘴:“不过是个贵侍罢了,哪值得咱上赶着给他送东西,这么漂亮的肚兜,真是可惜了……”   “别胡说,这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谷幽竹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第一个孩子,本来该是……   苏向鸿见谷幽竹突然沉寂下来,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免没了兴致,对楚云又添不满,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赏赐再多有什么用,哥哥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苏向鸿的质问   安和院   “这是谁送来的?这么好吃!”周桦无意中从碟子上拿了块糕点,尝了尝,满口清香,忍不住询问。   “回主子,是奴才做的。”听得此话,一位身着绿衫的少年恭敬回道。   周桦闻言一脸惊喜:“你自己做的?当真?”   那少年微微一笑:“回主子,是奴才做的,手艺不精,难得主子喜欢。”   周桦却欣喜的拉了他的手:“怎么不精?比御膳房做的都强呢……”又有些遗憾的道:“我就比不上你,笨手笨脚的!”   “主子是有福之人,比不得奴才,自然不用亲自动手。”那少年依旧淡淡的笑着,眉目温和。   周桦见状越发喜爱,这少年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还有这般手艺,不禁问道:“你还会做什么?等皇上来了也让皇上尝尝。”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来着?”   少年微行一礼:“奴才叫云歌,不过会做些点心小菜,只怕皇上嫌弃呢!”   两人正说着,云皓突然进来禀报:“主子,谷贵卿来了……”   周桦一怔,谷贵卿?   “就是请翎宫的谷贵卿,主子不常走动,怕是不太了解。”云歌最会察言观色,忙上前解释。   周桦这才明白过来,起身迎接,对方品级比自己高上许多,怠慢了可不好。   “给哥哥请安,哥哥万福。”周桦不敢抬头细瞧,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谷幽竹连忙扶起:“快起来吧,弟弟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别动了胎气。”   “可不是嘛,到时候皇上又该心疼了……”苏向鸿撇了撇嘴,又添了一句。   周桦顺着声音望去,见到苏向鸿,瞬时面色一白:“是……是你?”   谷幽竹见状倒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一眼,道:“你们认识?”又见周桦面色不好,忙扶他进了内殿坐下。   周桦想起那天苏向鸿说的话,心里发堵,想再质问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忍了忍,到底没吭声。   谷幽竹也是个聪明人,见他们两个神色不对,略略明白了几分,拉了苏向鸿近前,笑道:“这是我表兄弟,性子顽劣了些,如有什么得罪了弟弟的地方,还望弟弟多多包涵,我先代他陪个不是了……”说罢暗暗捏捏苏向鸿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怎……怎么敢?哥哥言重了”周桦惶恐起来。   谷幽竹却轻轻笑了笑,扫了眼他的肚子:“弟弟好福气,恭喜弟弟了……”边说边转过身,接过云影递上来的东西:“弟弟这里想必也不缺什么,这是我亲自绣的,粗糙了些,还望弟弟不要嫌弃才好。”   周桦忙忙道谢,好奇的拿过来细看,却是一个红灿灿的小肚兜儿,上面的一对儿娃娃更是乖巧讨喜,布料上乘,绣工精细,周桦喜欢极了,仿佛看到一个玉雪粉嫩的宝宝穿着它晃悠悠的向自己走来,越想越开心,不由得笑了起来。   谷幽竹见他一脸的幸福笑意,眼神有些黯淡,强做欢颜:“难得弟弟喜欢,我那里还有许多上好的布料,给小孩子做衣服最好不过了,弟弟若是想要我便差人送来。”   周桦此时心情极佳,没想到这个仙人似的哥哥如此和善可亲,不由得放了戒心,人也欢快起来:“谢谢哥哥了,我正想着有时间做一些呢!”   “皇上驾到——”突然的一声,吓了几人一跳。   周桦一喜,急急放下肚兜便迎了上去。   谷幽竹也站起身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果然,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得见她。   楚云见了谷幽竹他们,倒是有些意想不到:“你们怎么也在?”   谷幽竹心中微酸,面上却依旧温温和和的笑着:“听得桦儿弟弟有喜,所以来看看,恭喜皇上了。”边说边行了个礼。   楚云这阵子忙着照顾周桦,朝中事务又多,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他,今日一见,似乎瘦了些,面色也没有以前好了,不免心疼,有些愧疚,又见他向自己行礼,忙几步上前扶住,惊觉他细瘦的手臂,皱眉道:“怎么这般瘦,我差人送去的补品可用了?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人送些别的过去……”   谷幽竹未及出声,苏向鸿却插过话来:“只见得到东西,却不见这送东西的人,就是对着琼浆玉露怕也没胃口!”   “向鸿——”谷幽竹忙喝止。   苏向鸿不说痛快岂肯罢休,扫了眼一边的周桦,酸水直冒:“如今这新封的美人有了身孕,皇上更该寸步不离了,自古帝王便是如此,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哥哥也得想开些,不然吃亏的总是自己。”   周桦听这话越说越不对劲儿,不由得敛了笑意,微微低着头,不自在的搓着衣角。   “向鸿,还不住口,真是越发放肆了……”谷幽竹难得的发起怒来,看着楚云紫涨的脸,更是慌乱,强拉了苏向鸿跪下:“皇上息怒,向鸿脑子发晕,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请皇上恕罪!向鸿——”谷幽竹此时恨死了苏向鸿的倔脾气,急的差点哭了出来。   苏向鸿脖子一扭,心里也难过起来,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抽噎道:“我又没说错,开始对哥哥千好万好,有了新人就立马扔到一边……”说到此处,抬头死死盯住楚云:“哥哥每次都等你等到深夜,茶不思饭不想,你却只知道赏赐些没有用的死物——”又指着周桦:“知道他有了孩子,不顾自己的身体,伤神费力的绣东西,巴巴送了过来,女人都如此薄情寡义,你也不例外,如此对哥哥,真是枉费了哥哥对你的一片心……”   谷幽竹想制止,却发不出声音,只是默默垂泪。   周桦听不下去了,猛的跪下了扯苏向鸿的袖子,哭道:“向鸿哥哥快别说了……”   苏向鸿更气:“凭什么不说,我偏要说,都是因为你,闪开——”说着一挣袖子,周桦吃力,当即栽歪到了一边。   楚云大惊,忙蹲下去扶着周桦,焦急不已:“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苏向鸿也有些吓住了,怕再像上次一样,总算住了口。   周桦摇头:“桦儿没事,没事的,皇上别担心……”   楚云突然觉的很累,头脑发晕,勉强站起来,有气无力道:“子仪,请个太医来瞧瞧,你们都起来吧,我累了,先回去了……”说罢叹口气,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自己也许真的该好好想想了……   多情总比无情好?   乾华殿   “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枉费哥哥对你的一片心……”   楚云脑中不断回响着苏向鸿的话,头越发疼了起来,自己到底该怎样做,已经很努力的融入这个世界,很努力的适应自己的角色,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楚云苦笑,什么事务繁忙,什么没有时间,不过都是借口,在自己的意识里,有了桦儿,就该一心一意,若再是三天两头的跑去清翎宫那边,又如何对得起桦儿?   可谷幽竹呢?自己又该如何对他?本以为他对自己未必有什么感情,自古帝王后宫哪个又是真情实意,源源不断的赏赐自可保他地位无忧,一生富贵,楚云不想自己一边口口声声说喜欢桦儿,一边又去对着谷幽竹甜言蜜语。心里纵然有些愧疚,只得生生压下,一天拖一天,没想到却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到底是伤了他……   “哥哥每次都等你等到深夜,茶不思饭不想——”   “知道他有了孩子,不顾自己身体伤神费力的绣东西,巴巴送了过来——”   楚云流泪,自己到底成了那绝情的人了,可一个人的心实在有限,若是分成两半,对他们未免太不公了。   而自己,对他们又是什么样的感情,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皇上,夜深了——”   “子仪,你说——为什么当皇上一定要有三宫六院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妻子,岂会甘心?”楚云愣楞的看着子仪,似是自然自语。   子仪怔了怔,踌躇了许久,终回道:“贵为帝王,自然要为江山后嗣着想,男子生来体弱,多数一生只得一子,广纳后宫,均沾雨露,更是帝王的责任,至于分享——”子仪顿了顿:“民间普通女子尚且三夫四侍,本就天经地义,更别提皇上了,若是妻主公道,夫侍和谐,倒也谈不上甘心不甘心——”   “子仪鲁莽,说句公道话,皇上确实不该把谷贵卿晾了那么久,谷贵卿不幸流产,可能这一生都不能再做父亲了,难得的是谷贵卿平和贤良,对皇上又是一片痴心,日后皇上再纳新人,定然也能和谐相处,皇上该明白他的苦楚,对他好一些才是……”   子仪垂了眼帘,有些怅然:“其实,一个男子最怕的反倒是妻主专宠,有时候,多情总比无情好——”   楚云疲累的揉揉眉心,对着子仪道:“你先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候着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多情总比无情好?   不能再做父亲?   怎么——会这样?   清翎宫   “哥哥我错了……让我起来吧,膝盖好疼啊——”苏向鸿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对这个哥哥有些忌惮,平时倒还罢了,今天却是真的把他惹急了,从安和院回来,就让自己跪在外殿,眼看日头西斜,不会要跪个通宵吧。想到这里越发怕了,又大叫起来:“哥哥——”   喊声刚起,谷幽竹却突然从内殿出来,站到苏向鸿的面前,双眼微微有些红肿,看了他许久,叹气:“行了,起来吧——”   “谢谢哥哥!”苏向鸿大喜,歪歪扭扭的便要起身,谁知谷幽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定在了那里。   “明日你便回府去吧,我会差人送你……”谷幽竹说罢转身就走,他这心直口快的性子,实在不宜留在宫中,今日的那些话,足以招来杀身之祸,还是速速送他回去,以免再生事端。   苏向鸿回过神来,又怒又委屈,冲着谷幽竹的背影哭喊:“回去就回去,你们,你们都嫌弃我——”说罢不顾膝盖上的疼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次日   乾华殿   “皇上,桦贵侍一切安好,并无大碍……”   “嗯……”楚云点了点头。   子仪又道:“刚刚谷贵卿那边差人来说,想要送苏少爷回去,已经通知府里,大概午时就会派人来接了——”   楚云听到这里,顿了顿,半响点头道:“也好,宫里到底不是他久居之地,也省得那谷正儒三天两头的管我要人。”   谷府   “夫人,表少爷接回来了——”下人前脚通传,苏向鸿后脚便进了门。   谷正儒看到来人,忙放下茶杯,一边拉他进来一边感叹:“你可真是我小祖宗,在宫里呆够了?愿意回来了?”   苏向鸿神色怏怏,眼皮儿也不抬:“嗯,回来了,我累了,先回房了——”   “等等——你个混小子,怎么见了姑姑,招呼都不打一个?没规矩!哎——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谷正儒只觉这小子今天有些不对,没有深想,强拉他坐下:“礼部侍郎潘大人的长女再过阵子要办成人礼,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也许能成了一番好姻缘呢!”   苏向鸿闻言更添厌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不想回府,多半也是为此,这姑姑真不知怎么了,跟说媒公公附体了似的,以前还只是拿些画像,现在可倒好,干脆去见真人了。   “姑姑,那潘家长女,今年满十六吧——”   “这是自然人,所以才办成人礼啊。”   “没记错的话,我今年已经十七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就你这好模样,十五六的还比不上呢,何况我跟潘大人一向交好,她也想见见你呢——”说道此处,突然顿了顿,凑近道:“不过到时候你得掩着点儿性子,给我规矩些。”   苏向鸿无奈之极,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那潘家女怕是太风流了,通房侍人什么的有三四个呢,我可不想——”   “行了——”谷正儒有些生气,低声呵斥:“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再说了,世家女身边岂能没人伺候?潘家女儿我又不是没见过,才气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得商量,赶明儿再叫人给你添些新鲜衣服,到时候可别给我丢脸,还有,这段日子不许乱跑,在房里看看男戒,学学规矩,也知道自己十七了,别人家的公子早成孩子爹了,就你还这样吊儿郎当的晃!”   苏向鸿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哀怨的看了一眼谷正儒离去的背影,恨恨咬牙,早知道这样,打死都不回来的。   幽竹得幸   安和院   “皇上,尝尝这个,味道很不一样的……”周桦见楚云心情似乎不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叠晶莹剔透的点心,摆到楚云面前。   楚云见周桦一脸期盼,不禁笑了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恩,果然,甜而不腻,香而不浓,不禁点点头:“很好吃,以前没吃过,是你做的?”   “我哪有这样的好手艺,多亏了云歌呢——”边说边拉了云歌近前:“本来我也想学的,但看着感觉好复杂,只好借花鲜佛了,云歌会做的点心多着呢,都是没见过的,皇上若喜欢,每次就换样儿给皇上尝尝。”   楚云抬眼望去,那少年长相平常,此时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看着倒是懂事知礼:“你叫云歌?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今年十八。”   楚云微微赞叹:“十八岁便有这样的好手艺却是不容易呢,桦儿现在胃口不太好,既然喜欢你做的东西,少不得要辛苦你了……”   云歌见楚云说的这般客套不禁有些讶异,却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恭敬答道:“这是云歌分内的事,不敢说辛苦。”   楚云笑了笑,没有答话,大殿便也安静下来。   周桦陪着静坐许久,纵是忍不住出声:“皇上在想什么?”   楚云从思绪中回转过来,弯了弯嘴角,对着周桦道:“没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着便欲带着周桦往内殿走。   周桦却扭了扭身子,撒娇道:“皇上,今晚桦儿想一个人睡,皇上回去好不好?”   楚云闻言有些奇怪,宠溺的为他理理头发:“怎么了?我陪着你不好?”   周桦眨了眨眼,带些狡黠:“不要,天气太热,两个人挤一块,多难受啊……”   楚云哭笑不得,这倒也算是个理由,但还是佯装生气:“原来你嫌弃我啊——”   周桦信以为真,慌的忙说实话:“没有没有,桦儿怎么会——”又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过了半响,小声嘀咕:“皇上去看看谷哥哥吧,桦儿不该总霸着皇上的。”   楚云皱眉,轻抬起周桦的小脸:“你是甘心的么?快别乱说了,我可不希望你这般贤惠——”   楚云话说一半,周桦却急的忙解释:“自……自然是甘心的,何况我现在的身子也不方便伺候,哎呀,皇上快走吧,我要休息了——”边说便连拉带推的把楚云弄到了殿外,又“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主子就这样赶了皇上出门,不怕皇上怪罪么?”云歌好奇。   周桦心里也有些不好受,闷闷道:“皇上不会怪罪的,你没瞧见么?皇上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云歌点点头:“想来是那苏家少爷的话起了点作用,不过皇上脾气倒是好,也没怪罪呢……”   周桦一手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所以啊,想来谷贵卿在皇上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我虽然不聪明,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况且现在身子确实不方便,这也是早晚的事,倒不如由我来做个顺水人情——”又自言自语的低喃:“谷贵卿谪仙似的,性子似乎也好,想来以后不会为难我的。”   云歌垂眸,不再言语,心中却叹气:真是傻,就算自己无法服侍,也不能把皇上推给一个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啊,他日后若真失了宠,自己的这步棋可是走错了——   楚云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又吃了闭门羹了?闭门羹?上次是在清翎宫,谷幽竹那里,思及此处,又想起子仪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做父亲了,不能再做父亲了……   楚云突然想哭,心中酸涩不已……   清翎宫   “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谷幽竹听见响动,一出来便瞧见楚云立在门边,隐有泪痕。   楚云慢慢走到谷幽竹面前,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触摸到他瘦削的后背,越发心疼,哽咽道:“对不起,我……我……”   谷幽竹轻轻拥着怀里的人,溢满幸福,本以为再也不能这样抱着她了,嘴边带着笑意,眼泪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能这样抱着皇上,真好,幽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楚云听罢,泪水更是汹涌而下,自己何德何能,当得起这样的深情?   谷幽竹强忍泪水,试探般的吻了吻楚云唇畔,隐隐带着恳求:“皇上,今晚留下来好吗?就一次,哪怕就一次……”   楚云没有答话,闭着眼睛,轻轻吻去他脸上的泪水,又寻到他的唇,浅浅吮吸——   ……   次日清晨   “皇上已经走了,公子在看什么呢……”雪儿一脸不解。   云影强忍笑意:“是呀,公子,快过来用膳吧——”   谷幽竹闻言有些尴尬,立即转身坐到了桌边,云影忙递上碗筷。   雪儿给谷幽竹舀了碗汤,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喜道:“公子今天的气色倒是比以前好多了,想来那安神香也是有些用处的。”   云影笑了起来:“安神香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不过皇上倒是神药呢,”又有些挪揄的低头问道:“公子,昨晚睡的好吧——”   谷幽竹红了脸,又气又恼:“越来越没规矩了,都下去,这不用你们伺候了——”   云影笑弯了腰:“是——遵命。”   雪儿还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哎呀——你别拉我呀——”   谷幽竹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走了出去,想到昨晚的场景,脸越发红了起来,皇上那么温柔,真真切切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原来,自己真的可以盼到这一天……   安和院   “皇上昨晚真的宿在了清翎宫啊——”周桦无聊的翻着书页,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下去:“那,那皇上今晚还会来么?云歌——你说皇上还会来么?”   云歌正和几人忙着准备晚膳,听见周桦询问,忙答道:“这云歌可不知道,不过云歌今天可是做了这一桌子的好菜呢,就看皇上有没有口福了……”   周桦仔细一瞧,还真是呢,当即欢喜起来:“都是你做的?看着好漂亮……”   “什么好漂亮?”楚云突然进门,笑着接了一句。   周桦高兴的跳了起来,几步扑到楚云怀里,委委屈屈的撒娇:“我还以为皇上不会来了呢——”   楚云摸摸他的头:“真是傻瓜——我若是不来,这一桌子的东西岂不都要被你霸占了?”   云鸢笑着插话进来:“刚刚我们还说呢,不知皇上有没有口福,如今看来,主子注定不能独享了——”   众人一听,皆笑了起来,周桦有点郁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了。   ******   “主子,那个不能吃,里面放了些酒调味,怕对孩子有影响——”云歌微微弯腰,轻声说道。   周桦有些懊恼的收了筷子,撅了厥嘴。   楚云见状笑了起来,坏心般的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不住点头:“真是好吃,云歌的手艺就是不一般呢……”   云歌眉心一动,目光微闪,略带羞涩:“皇上过誉了——”   周桦不满:“怎么有了孩子却要忌口这么多东西,十个月后,我一定要把这些都补回来!”   众人皆笑。   一顿饭,倒是其乐融融。   我替你撑腰   谷府   “表少爷,老夫人让奴才过来拿今天表少爷抄的男戒和绣品。”   门突然发出“吱呀”的一声,苏向鸿一喜,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宝儿那圆鼓鼓的脸,失望之下,抬手指了指:“就在那儿呢,自个儿拿。”   宝儿笑眯眯的走了过去,再转过身却是一脸哭丧,几步来到苏向鸿面前:“表少爷,您好歹认真一点啊。”指着那皱巴巴的纸:“您自己瞧,这写的是什么啊,坐必动膝,立必摇裙,喜必大笑,怒必高声……这这这,老夫人要是看了不得气死啊,还有这个,这是您绣的吗?奴才除了疙瘩啥也没看出来——”   宝儿见苏向鸿一脸不耐烦,只得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表少爷,其实老夫人也是为您好,您认真点也许老夫人一高兴就放您出去了呢?要不然连带着我们都……”   苏向鸿一个眼神瞪过来,宝儿吓的忙禁了声。   “不是要给我添些新衣裳么?我要亲自去挑。”苏向鸿猛的站了起来。   宝儿吓了一跳,忙拦住,嬉笑道:“呵呵,这样的小事哪用得着表少爷亲自去,交给奴才们就行了——”   苏向鸿气的冒火,自己还从没被关过这么久呢,都是因为那个姓潘的,哼!这笔账,看我怎么跟你算。   安和院   “你们主子呢,怎么还不出来迎接,有没有规矩?”紫英高傲的挺着脖子,轻蔑的扫了一圈,怒斥道。   周桦急急整理仪容,匆匆走了出来,慌忙下跪:“见……见过羽哥哥,桦……桦儿起晚了,没来得及——”   “哎呦,桦弟弟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小心肚子——”林羽之故作姿态,一脸心疼的摸样,又转头训斥紫英:“桦弟弟现在身份特殊,见了本宫便是不行礼也使得,岂容你多嘴!”   周桦曾经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位羽贵君的霸道事迹,对他本来就有些惧怕,现下听他如此说,更是惶恐不已,忙屈膝回话:“桦儿不敢,本……本来该每日去哥哥宫里请安的,是桦儿不懂礼数,还望羽哥哥……”   “弟弟快别如此——”林羽之匆匆打断,扶起周桦向内殿走:“弟弟有了身子,自然该好好将养,我前阵子得了个百子图,想着弟弟有喜,特意送来的,也讨个彩头,弟弟不会嫌我这礼来的迟了吧——”   “哥哥哪里话,桦儿不敢——”   两人边说边坐了下来,周桦依旧有些紧张,唤云歌上茶。   云歌微低着头走了过来,看不甚清表情,近前略一屈膝:“贵君请喝茶——”   林羽之似若无意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托起茶碗轻啜了一口,悠悠问道:“弟弟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周桦恭谨作答。   林羽之轻笑出声:“本宫看着也像呢,都开始显了呢——”   周桦闻言亦伸手轻抚了抚小腹,一脸的幸福模样。   林羽之强压了压性子,依旧柔声道:“如今三伏天,正是热的时候呢,本宫都有些受不了,弟弟怕是很辛苦吧——”   周桦抿抿嘴角,轻摇头:“不辛苦。”说完又是腼腆一笑。   林羽之几不可闻的哼了哼,眼睛转了转,无意问道:“令尊见弟弟如今这番模样也很开心吧——”   一提这话,周桦愣了愣,随即迷茫的摇了摇头:“入了宫,岂能随便见家人的?”   林羽之故作讶异:“若是真得宠,求求皇上,想见家人不难的,何况弟弟有了身孕,圣眷正浓,也许皇上一开恩,让你父亲进宫陪你也说不准啊——”言毕仔细端详周桦神情。   周桦一喜:“真的?”   “本宫岂会骗你?皇上如今对弟弟可是宝贝的很,念你思家亲切,定会答应的。”   周桦这才真正欢喜起来,一时忘形,拉着林羽之的手:“那太好了,找机会我一定要求求皇上。”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爹过的怎样,还会不会被娘打。   林羽之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好了,说了半天话,本宫也累了,桦弟弟多休息,本宫就先回去了——”又看了眼云歌,笑道:“这孩子倒是乖巧,不如让他送送本宫,给本宫撑撑伞?”   周桦满心欢喜,对林羽之更是感激,当即满口答应:“应该的,云歌,送送羽哥哥——”   “是——”云歌应声。   林羽之袅袅婷婷的在前边走着,云歌默默撑伞,并不言语。   “在安和院待得可称心?”走至一个无人的小□,林羽之突然停了脚步,低声问道。   “还好——”   “还好?我看是有了新主子便把旧主子忘了吧——”林羽之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云歌不敢——”   “哼!最好是不敢,本宫问你,怎么还不下手?那孽种怎么还好好的待在那个贱人的肚子里?”林羽之下巴微扬,厉声质问。   “没本事就早些说,当初为了买通那个刘公公,可是费了我们主子好大的气力呢——”紫英一脸不屑,忍不住插嘴。   云歌垂眸,没有言语。   林羽之等了半响,见无动静,越发生气,上前一把掐了云歌的下巴:“怎么不说话?”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冷笑道:“怎么把你那张漂亮脸蛋给藏起来了?搞不好还能勾引到皇上呢——”   云歌依旧面无表情,却慢慢的放下手臂,花纸伞应声而落。   灼热的阳光就这样毫无阻碍的照到了林羽之的脸上。   紫英轻呼了一声,忙跑过去捡起伞,又撑了起来。   林羽之恨极,想也未想,抬手对着云歌的脸,狠狠打了下去:“真是个不长眼的奴才!”   云歌一个踉跄,当即扑到地上,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惊了隐在花丛中的几人。   楚云见云歌半伏地上,皱了皱眉,厌烦的瞥了一眼林羽之,上前几步拉了云歌起来,见他一侧脸颊高高肿起,更是生气,转过头对着林羽之斥责:“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打人?”   林羽之不服,语气也硬邦邦的:“他犯了错,本宫教训教训难道不应该么?”   楚云恨,本以为他这阵子消停了,谁知道依旧是死性难改,不由得冷声道:“犯了错,说几句也就罢了,何况这并不是你宫里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林羽之见楚云有了怒色,到底不敢违抗,深吸口气,勉强福了福:“皇上教训的是,羽之知道了,羽之先告退了——”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云这才回身,又看了看云歌的脸,有些担心:“怎么样?用不用请个太医来看看?”   云歌摇了摇头。   楚云叹口气,对那林羽之更是不满,不禁说道:“你怎么就得罪他了?打你怎么不知道躲?下次不用怕,他再敢打你,你就打他,我替你撑腰。”这林羽之骄横跋扈,忒可气。   云歌听了此话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眼中的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只听那楚云又说道:“这些天就别当值了,好好养养吧,子仪,送他回去,再叫个太医给他看看——”这脸肿成这样实在不好见人。   “是——”子仪应声。   ******   云歌送走了太医,随手划上了门,细细洗了洗脸,对着一面铜镜坐下。   铜镜中映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秀眉微蹙,眼若秋水,微微红肿的脸颊未有丝毫影响,更添凄美,未施脂粉,却有着说不出得妖娆动人。   “他再敢打你,你就打他,我替你撑腰——”   “我替你撑腰——”   “我替你撑腰——”   云歌忽然流下泪来,多久了,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自从八岁那年,家中横变,从此流落街头,饱受欺凌,那个时候的自己孤苦无依,胆小怕事,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躲到一边偷偷哭,不止一次听到别人教训自家懦弱的女儿:“哭什么?她敢打你,你就打回去,出了事有娘帮你担着,堂堂女儿,怎么这般没用!”虽是斥责,他却觉得无比幸福,   及至后来终于找到机会进了宫,却在最底层挣扎,依旧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狠毒,不说别的,就说自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又做了多少亏心事?这颗心早就冷了,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真的相信?   可是今天,有个人对自己说:“别怕,我给你撑腰——”   云歌拿起案上的一把小梳子,一点一点理着头发。   想起那个任性贵君的问话:“在安和院待得可称心?”   云歌不自觉的笑了,自然是称心的,比起朝华宫要好上百倍,主子和蔼,仆从友爱,连带着他都跟着轻快起来,而朝华宫呢?每日要应付骄横刁蛮的贵君,多疑高傲的紫英,胆小怕事的秋昀……   在安和院,自己真的很开心——   她,其实很好,是个好皇帝,好妻主——   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   初遇潘宁   潘府   今日礼部侍郎潘燕君长女潘宁年满十六,潘府上下只这么一位小姐,姿容俊秀,文采风流,甚得潘燕君的喜爱,这次成人礼更是大操大办,前来参礼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家家带着位年轻的小公子,其目的不言而喻,潘府财大气粗,潘家主仕途顺利,想来这潘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真能跟潘府结亲,那可就是跳到蜜罐里了!   潘燕君也有此意,想借成人礼之由,从这众多的年轻公子中选个称心的女婿,日后为潘家开枝散叶,也算了了自己的心事。   “哟——谷尚书来的这般早?”潘燕君笑呵呵的迎了上去,眼光却有意无意的往旁边瞧。   “今儿可是府上的大日子,不早来怎么行”谷正儒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拉了苏向鸿近前:“这便是我那侄子了,没见过世面,倒叫人笑话——”   苏向鸿上前一步,标准的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福了个身。   谷正儒见状总算放了点心,脸上的笑容也自然多了。   潘燕君早忍不住,忙拉他到近前细看,不住赞道:“果然跟我想的一个样儿,这般好相貌,谷尚书真真是有福气呢——”   “再好不过是个男儿,哪比得上潘侍郎——”   “潘侍郎大喜呢,女儿成人,日后潘家有望了——”突然传来的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寒暄。   潘燕君顺着声音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对谷正儒低低说了句话,便匆匆往那边去了。   “莫老板也来了?快这边请——”潘燕君笑脸相迎。   按说这做生意的本不该跟官家有什么往来,不过这莫清可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京城大多数的钱庄皆在他名下,潘燕君时不时的还要求她帮忙,故此虽然心里对商人有些不屑,但面上依旧的和和气气。   “嫣儿见过潘大人——”娇滴滴的嗓音吸引了潘燕君的注意,原来这莫老板并非孤身前来。   “这是犬子嫣儿,第一次出门,很多礼数都还不懂,潘侍郎可别怪罪才是!”   那嫣儿听母亲如此说,有些不满的扯了扯莫清的衣袖:“娘——”   他这一抬头,倒是让潘燕君惊艳了一把,这相貌,真娇滴滴花朵似的。虽带着面纱,看不真切,但这一颦一蹙,举手投足,确是惹人怜的很呢。   “令公子如此知礼,怎会怪罪?快,这边请——”   ******   成人礼在正厅举行,礼节繁冗自不必说,苏向鸿跟诸多年轻公子坐在一处,周身各种味道的胭脂水粉,呛的他只想打喷嚏,好不容易坚持到了礼仪结束,正厅又热闹起来,那潘家女儿开始给诸位长辈请安,苏向鸿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谷正儒,瞅准机会,轻手轻脚的便溜了出来。   本想速速离去,可惜远远的便瞧见了府门前守着的众人,苏向鸿不禁撇了撇嘴,寻了僻静小道,转身绕到了后院,拿起自己的惯用伎俩,爬墙是也!   潘府后园倒是冷清的很,想必众人都到前面凑热闹去了,苏向鸿不敢耽误,三两下撩起嫩绿衫子的下摆系在腰间,露出里面翠绿的绸裤,苏向鸿别的本事没有,爬墙的技术还是很高的,没用多久,双手便够到了墙头,心中一喜,腿更是猛劲儿的往上登。   “这位公子,我们潘家的墙可不是那么好爬的!”   苏向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腿被人用力一扯,指甲划上墙面,发出“嗞——”的一声,人也顺势掉了下来。   来人还算好心,扶住了他,总算免去了摔伤之忧。   苏向鸿又羞又气,一把推开她放在腰间的手,刚要斥责,对上她的脸不禁诧异出声:“是你?”   只见来人头戴玉冠,身穿乳白镶边锦袍,身姿挺拔,风度翩翩,不是那潘宁却又是谁?   潘宁双眼微眯,行了一礼:“潘宁见过公子,冒犯之处还望谅解。”说到此处突然半侧了身子,轻咳一声:“公子还是先把裙摆放下来吧——”   苏向鸿再大大咧咧,此时也不免红了脸,略略收拾收拾,也不想理她,抬腿便要走。   “公子哪里去?我没猜错,公子是偷跑出来的吧,就这么回去?”潘宁双手抱肩,倚在树干上,眼似弯月,唇角上扬,真是说不出的俊秀风流。   苏向鸿低头瞧了瞧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有些泄气,这要被姑姑看到,少不得又是一顿骂,骂倒没什么,只怕更加不肯让自己出门了。   “其实呢,我也厌烦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仪,不如我们一起溜出去玩?怎么样?”潘宁微弯了身子,凑到苏向鸿面前低声提议。这成人礼实在无趣的很,好不容易拜见过了长辈,却还要应付那些娇滴滴的公子,母亲的意思他很清楚,只那些公子们太过无趣,个个弱不禁风,未语脸先红,跟自己房里的那几个一个德行——不过,眼前的这位倒是有些与众不同,若是他,自己倒可以考虑考虑。   苏向鸿怀疑的打量了她几眼:“什么意思?”   潘宁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我知道这后面有个隐蔽的小门,无人看守,我们可以从那儿出去……”   苏向鸿一喜,抬腿便冲那个方向走,边走边道:“多谢!不过本公子忙的很,没空陪你玩,先走了——”   潘宁一把折扇挡住了苏向鸿的去路:“公子何必着急?也要先换身衣服不是?也免得引人注意。”   ******   潘宁倚在门边无聊的甩着折扇,有些不耐烦的催促:“我可不敢保证无人过来,公子还是快些吧——”   “催什么催,着急就走好了,稀罕你守着!”   潘宁听了这话越发笑个不住,这位公子果然奇特,玩心大起,不禁大声问道:“公子会骑马么?今天天气好,又有风,不如我们去郊外放风筝?”   “骑马?”苏向鸿终于探出头来,面露喜色:“真的?我还没骑过马呢——”   潘宁打量面前人的装束,女人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稍稍显大,袖子一甩一甩的倒也有趣,洗去脂粉,更显清秀,一脸的惊喜好奇,甚是可爱。自己的眼光果然不差。   “当然,我们立刻就去,如今郊外百花开放,空气也好,出去散散心总比闷在府里强!”   苏向鸿欢心不已,连带着看她也没那么讨厌了,自己早就想像那些女儿一般策马奔腾,如今终于有了机会,难免兴奋。   ******   及至两人出了府,来到大街上,苏向鸿才从兴奋中回过神儿来,推了推旁边的人:“你马呢?不是说骑马么?”   潘宁笑:“这是大街,如何骑马?何况咱们是偷溜出来的——”   苏向鸿有些失望:“你骗我的啊——”   “怎么会,你既然想学,自然要有一匹好马,我买了送你如何?”潘宁见苏向鸿一脸失望,忍着笑解释。   苏向鸿大喜过望:“买一匹给我?真的?”   “我说的话岂会有假,不过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公子闺名呢——”   苏向鸿有些高兴的得意忘形,脱口而出:“本少爷姓苏,名向鸿,谷尚书是我姑姑,你该见过的。”   潘宁恍然大悟,没想到那个老迂腐倒有这么个活泼侄子。   *******   谷府正厅   此时天色略暗,谷正儒端坐椅上,一脸怒气,仆从侍立两侧,皆不敢言语。整个大厅静寂无声,呼吸可闻。   突然间,一仆从闯进正厅,满脸欢喜的禀报:“夫人,少爷回来了,还有——”   谷正儒一听,怒火又开始蹭蹭的往上窜,不及下人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这混小子,敢中途偷跑,有本事倒是别回来啊——   “你胆子倒是不小——”谷正儒刚要怒斥,却见潘宁笑盈盈的也在一旁,忙收了口,诧异道:“你怎么也在这?——”   潘宁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谷伯母,是宁儿不好,非拉着向鸿弟弟一起的,如今已是安全送回,谷伯母莫要怪罪才是!”   谷正儒更是不解,狐疑的看着苏向鸿,前阵子还吵嚷着不愿意,怎么今天又跟她一块出去了?还这么晚回来,到底是未出闺阁的男儿,若传了出去,名声可不好听,想到此处对那潘宁又有些意见,只是不好说什么,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怕也是向鸿贪玩儿,倒麻烦你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府吧!”   潘宁闻言又是一礼:“既如此,宁儿先告退了——”又看了看苏向鸿,转身离开了。   潘宁一走,谷正儒马上沉了脸色,拉着苏向鸿便进了屋,瞧见苏向鸿的打扮,眉头皱的更紧,指着问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这谁的衣服?”   苏向鸿急着去看自己那匹漂亮的小公马,有些不耐烦:“我衣服弄脏了,是潘宁的,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站住——”谷正儒一听这话气的发抖:“这叫什么话?清清白白的男儿家岂能随随便便穿女人的衣服?你跟我说实话,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我虽有意撮合你和那潘家女儿,可也没叫你这么快就……就……”谷正儒到底说不下去了,气的一拍桌子,怒喝:“快说,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一声吼吓的苏向鸿心肝一跳,没想到姑姑竟然气成这般模样,当下也有点慌,结巴道:“就去郊外玩了一会儿,她,她教我骑马来着——”说着又上去拉着谷正儒衣袖:“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姑姑你别生气,别生气——”   谷正儒见他这样子不像作假,想着他平时虽顽劣了些,该有的道理还是懂的,倒是自己太心急了,略微放了下心,却还是余怒未消,戳了戳他的额头,很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苏向鸿见事情有了转机,也松了口气,呵呵笑道:“知道了,以后我听话还不行么——”说到此处,又兴奋道:“姑姑,骑马可好玩儿了,她还给我买了一匹小白马呢,哎呀,我得去看看下人拴好没有——”不等谷正儒回话,一溜烟儿的又跑了出去。   “你——唉!”谷正儒摇头,叹息不已。   药效初显   楚云批过奏折,伸了伸腰,此时晌午已过,外面阳光却依旧明媚,楚云微眯着眼,挑着阴凉的小路慢悠悠的往安和院的方向走。   “这应该怎么弄?总觉得不平整——”   “像这样——恩,这就可以了——”   “真的呢,哥哥好厉害——”   刚一进殿便听见了两人的切切私语,谷幽竹也在?楚云顿时心情大好,对着殿内小侍们做了个“嘘”的动作,轻轻转到内殿。   “我这件是不是小了些?孩子若是穿不上可麻烦了,颜色似乎也不好——”周桦看了看谷幽竹手中的小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有些丧气。   “怎么会呢,我看看——”谷幽竹拿过来,铺平,大概量了量:“若是做冬衣是有些小了,不过没关系的,我帮你再改改,你先做我这件吧——”   “可以改?太好了——”   ……   楚云看着两人的侧影,心中一片柔软,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段日子,她努力的在平衡两边,她知道如今的自己不能给他们唯一,那就尽可能多的给他们关怀和爱护,尽自己所能让他们觉得幸福,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皇上?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谷幽竹不经意看见楚云,忙站了起来,对着云影责备了几句。   “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楚云笑着走了过去,按下欲站起的周桦,嗔怪道:“身子不方便就别起来了,总是这样,还要我说多少次!”   周桦抿嘴笑了笑,拉着楚云的手:“皇上来的正好,看桦儿做的好不好看,不过比起哥哥来就差许多了……”   “已经很好了,这些够用了,做这些东西伤神的,太医说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周桦撅了撅嘴:“知道了,可桦儿闲不住嘛——”说到此处,周桦有些兴奋,拽着楚云的手往自己鼓鼓的肚子上放:“皇上你摸摸,你一碰孩子有时还会踢你呢——呀!真的动了,皇上感觉到了么?”   楚云觉察到手上传来的触感,十分惊喜:“好神奇——”自从周桦怀孕以来,尤其是最近几个月,肚子跟吹气似的鼓了起来,楚云本就唏嘘不已,如今竟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孩子的存在,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莫测,手更是恋恋不舍的不肯收回了。   周桦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连带着肚子也一颤一颤的:“皇上别摸那里,好痒——”   谷幽竹见此情景,有些黯然,自己此生怕再没有了这样的幸福,心中微酸,但依旧扬起笑脸,开玩笑似的说:“这孩子这般调皮,定然是个女儿——”   楚云倒是毫不在意,收了手,带些憧憬:“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哪个我都喜欢——”楚云边说边不经意的看了谷幽竹一眼,却见他微微低了头,楚云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轻拉着他坐下,有些心疼:“其实呢,孩子什么的倒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对不对?”   谷幽竹有些尴尬,掩饰道:“皇上说什么呢,幽竹听不懂——”   楚云笑:“我是告诉你,凡事不要想太多,你身体刚好了些,再瘦下去我可不依!”   ******   潘府   “做什么去?这几天怎么总往外跑?”潘燕君恰巧看见正欲出门的潘宁,有些不满的责问。   潘宁闻言呵呵笑着凑了过来:“也没什么事,跟苏公子约好了去郊外骑马——”   “苏公子?”潘燕君皱眉想了想:“谷家的那个?”   “正是——”   “你这些天都是去找他?”潘燕君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潘宁几眼:“你看上他了?那孩子倒是个好模样,跟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若你真喜欢,便定下来,岂能像这样日日找他,没的坏了人家名节!”   潘宁有些懊恼的挠挠头,定下来?自己倒是想,只怕他不答应,思及此,干干笑了几声,掩饰道:“急什么,倒显得咱家沉不住气,娘的要求不一向高的很嘛,怎么这回——”   潘燕君白了潘宁一眼:“那也是看他姑姑面子上,我还嫌他大你一岁呢!”说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天的成人礼上,莫家公子你见过了吧,怎么样?喜欢么?”   潘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苦着脸:“早忘了,那么多人哪记得住。”   潘燕君似没有听到她的回话,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莫家公子什么都好,年纪也相当,只可惜是个商户之子,和他们结亲,好处是有的,但总觉得降了身份……   潘宁见母亲如此,眼珠一转,想溜——   “站住——”潘燕君一喝,成功的定住了潘宁的脚步:“你今儿哪都别去,莫老板出门去了,莫家小公子要在咱府里暂住一阵子,这个时辰,想必快到了,你总得陪陪人家,别成天就知道往外跑——”   潘宁闻言吓了一跳,忙道:“娘,这不好吧,到底是个未婚的公子,就不怕污了名声?”   潘燕君倒是一脸了然:“莫家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么,巴不得攀上了咱这门亲,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于咱们也没什么坏处,来了我还能瞧一瞧,正室定是不可能了,若能让我满意,许个侧室倒还可以——”   潘宁无奈叹气,母亲总是这样,从不问问自己的意见,看来今天真的出不了门了——   ******   安和院   正是晚膳时间,酒菜飘香,楚云夹了快精致点心放在周桦碗中:“吃饱了么?再尝尝这个——对了,云歌,最近林羽之有没有找你麻烦?”   提到林羽之,周桦突然想起那天他说的话,不禁有些愣神。   “哎——想什么呢?不爱吃么?”楚云在一边催促。   周桦忙低头咬了一口。   云歌笑了笑:“没有,谢皇上关心!”   “这就好,他性子刁蛮,但到底是太君亲侄子,我也不好对他怎样,不过你不必怕他,总不能让自己吃亏,若是再来,赶出去便是,桦儿现在也需要静养——”楚云边说边倒了杯酒,欲往嘴边送。   “皇上——”云歌突然出声,吓了楚云一跳。   “怎么了?”   云歌一顿,尴尬的笑了笑:“没……没什么,想问问皇上,酒……酒凉了,要不要再热一热。”   楚云诧异,晃了晃酒壶:“都喝了一晚上了,再说,哪有夏天喝热酒的,你糊涂了不成?”楚云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清香中带着甘甜,却不醉人,幽竹,你当真不尝尝?”   幽竹笑着摇了摇头:“云歌说了,这酒后劲大,我可不想在皇上面前失态。”   云歌胸口微微起伏,垂了眼帘。   “皇上,桦儿已经入宫很久了,现在又有了孩子,桦儿想——”周桦有些吞吞吐吐,不知该说不该说。   “想什么?”楚云笑问。   “想见见家人——”周桦索性一气儿说了出来:“皇上让桦儿的母亲父亲进宫来看看桦儿好不好?”   楚云闻言笑容僵在那里。半响,勉强扯了扯嘴角:“桦儿想家了?再等等好不好?现在身子也不方便——”   周桦有些急:“哪有不方便,是他们来,又不是我去,前阵子谷哥哥的弟弟不也进宫待了好久么?”   不知怎的,楚云头忽然有些疼,眼前也模糊起来,勉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子也是颤颤巍巍,吓的谷幽竹忙伸手扶住了她:“皇上这是怎么了?”   楚云笑着摆摆手:“可能是醉了,看来这酒还真是不容小觑——桦儿,这件事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周桦也有些慌张:“皇上,桦儿扶着皇上去休息吧——”   楚云站了起来,觉得头脑清醒不少,安抚的拍了拍周桦的手:“没事的,醉了而已,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乖——”楚云说着握住谷幽竹的手:“走吧——”   周桦垂下手臂,愣愣的看着楚云离去的背影,一脸沮丧:“云歌,皇上是不是生气了,我不该跟皇上说这些的,可——可我真的很想爹爹——”   云歌紧紧的攥着衣角,面无表情。   潘宁提亲   谷府   “怎么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的,看什么呢——”谷正儒不满的敲了敲对面苏向鸿的饭碗。   苏向鸿有些沮丧:那家伙不会今天又不来了吧,她不来自己就出不了门,再这样下去,自己连上马都不会了。   “我看这些天你跟潘宁走的倒挺近,不如找个日子,我们两家商量商量,把你们的事给定了吧——”谷正儒瞥了他一眼,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苏向鸿一听,美目圆睁:“姑姑,你——你开玩笑的吧——”   谷正儒皱眉,“啪”的一声放下碗筷:“说什么胡话呢,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   苏向鸿愁眉苦脸:“我还不想嫁人呢,何况我也不太喜欢那个潘宁——”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谷正儒糊涂了:“不喜欢你还天天跟她出去,她几天不来急的什么似的,再说了,邻里八方都看着呢,对你的影响也不好,早日定下来我也好放心——”   两人正说着,宝儿突然进来传话:“夫人,潘小姐来了——”   “真是巧,刚说就来了——让她在前厅稍候,我有话要跟她说——”谷正儒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又对苏向鸿道:“你也收拾收拾,过会儿到前厅去——”   前厅   潘宁一眼瞧见谷正儒,忙站起身,规矩的行了一礼:“谷伯母好——”   谷正儒和蔼的笑笑:“贤侄女多礼了,今天来的倒早,快坐吧——”   “一早上便打扰伯母,还望伯母不要怪罪才是——”潘宁笑着赔罪。   “怎么会,来的正是时候,我也有话想对贤侄女说——”谷正儒上上下下打量了潘宁几眼。   “伯母请讲——”   谷正儒正了脸色:“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这男儿家比不得女儿,闺誉最是重要,我今天就是想问问贤侄女,对我们鸿儿到底是什么想法,天下父母心,总怕自己的孩子吃亏,若你对鸿儿有意便请名正言顺的上门提亲,若是无意——还望速速离去,再不打扰,也全了鸿儿的声誉!”   潘宁没想到谷正儒说的如此直白,不禁愣了愣,半响站起身,也正了脸色,深鞠一躬:“不瞒伯母,宁儿今日前来正是为此,鸿儿大方率真,不拘小节,宁儿甚是倾心,故此亲自前来提亲,以示诚意!”   谷正儒一听反倒吓了一跳:“提亲?你今天是来提亲的?”   “正是——三日后家母欲亲自登门拜访,并奉上聘礼,不知谷伯母意下如何?”   谷正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那儿半天没说话。   潘宁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是一礼:“希望谷伯母仔细考虑,宁儿就此告辞——”说罢一打折扇,翩然离去。   一旁的宝儿见客人走了,兴奋的凑到谷正儒身边:“恭喜夫人,表少爷终于能嫁出去了——”   “宝儿,胡说什么,下去!”苏向鸿从屏风后面转出,脸色阴沉之极。   宝儿吓的打了个冷颤,忙低头退下。   “向鸿,你都听见了?”谷正儒听见声音,转过身问苏向鸿。   苏向鸿皱着眉头不说话。   谷正儒叹了口气:“虽说姑姑很是中意这潘家小姐,但你一向独立惯了,姑姑也想问问你的想法。”   苏向鸿沉着脸色,依旧不答。   谷正儒走到苏向鸿身边,抬手给他理了理衣襟,劝慰道:“潘宁也算个好女子,刚刚你也听到了,她我看她对你也还算真心,你近来跟他在一起不也是很开心?男儿家最重要的是找个好妻主,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好想想吧——”说完不等苏向鸿答话,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潘府   “嫣儿还会沏茶?真想不到——”潘燕君一脸惊喜,浅尝了一口,连连赞叹。   莫嫣羞涩一笑:“母亲喜欢喝茶,所以嫣儿就学了些——”   “哟,真是有孝心,你母亲倒是有福气呢,哪像我那几个儿子,什么都不会做——”潘燕君对着莫嫣越看越喜欢。   “伯母若是喜欢,以后嫣儿天天给伯母煮茶——”   潘燕君笑着摇了摇头:“你又不能在这府里呆一辈子——”说到此处,突然顿了顿,问道:“潘宁呢?她这几天可有陪着你?”   莫嫣微微红了脸,浅笑着点点头:“前几天一直陪着嫣儿来着,只是今天倒没见到潘姐姐。”   “我也没见着,一大早的就跑没了影儿,这孩子——”潘燕君有些不满。   “娘,娘——”潘宁一进府便开始满院子的找人,进了小花园却定了脚步,尴尬的笑了笑:“嫣儿弟弟也在啊——”   潘燕君白了潘宁一眼:“干什么去了,风风火火的——”   潘宁笑嘻嘻的凑了上来:“没干什么,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娘说,这里日头大,嫣儿弟弟若是嫌热,不如先到屋里歇歇?”   潘燕君一听这话狐疑的看了潘宁一眼。   莫嫣也是个聪明的,笑着起身:“嫣儿也觉得累了,就先回去了——”说罢带着几个小侍袅袅婷婷的去了。   潘燕君悠闲的倒了一杯茶:“说罢,什么事?”   潘宁上前几步坐到了刚刚莫嫣的位置上,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口:“咦?还挺好喝!”   “说正事!”潘燕君有些不耐烦。   潘宁嘻嘻笑了几声,放下茶杯:“也没什么事,就是三日后你得带着聘礼到谷府去提个亲。”   “什么?”潘燕君吓了一跳,以为听错了。   “向谷府提亲,我要娶苏向鸿做正夫!”潘宁正了脸色又说了一遍。   这回潘燕君听懂了,诧异道:“前些天我问你你还说不急呢,怎么这么快便要提亲了?”   一提这个,潘宁有些无奈:“唉!本来是想再等些日子的,可今早儿上到谷府去了一趟,连人都没见着,谷伯母的性子娘也是知道的,怕污了苏向鸿的名誉,所以我就索性说我是来提亲的了——”   “你——终身大事怎能如此儿戏?”潘燕君气极。   “怎么儿戏了?我挺喜欢那个苏向鸿的,娶谁都是娶,咱们两家又是门当户对,娘当初不也是这么打算的么?”   潘燕君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顿了半响,无奈的叹口气:“罢了罢了,随你吧,那天只匆匆见了一面,也不知那孩子性子怎样,依娘的意思是再看看,到底也是你的终身大事,唉!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娘也不说什么了,等三日后再跟谷尚书商量商量,定个日子吧——”   潘宁一喜:“谢谢娘——”抬腿便要走。   “等等,你急什么,你嫣儿弟弟还住在这里呢,暂时别跟他说这件事。”潘燕君嘱咐。   潘宁眉头一皱:“娘,你不提我还忘了,我既然要成亲,莫嫣公子住在这里不好吧——”   潘燕君瞪了潘宁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谁知道偏又有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还要我把人送回去?往哪送?何况我挺喜欢嫣儿这孩子的,先让他在这儿陪我一阵子吧——”   潘宁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那好吧,我知道了——”   ******   乾华殿   子仪端了杯茶放在楚云面前:“皇上,茶来了——”   楚云一手扶着额头,叹气:“最近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累,脑子也浑的很——”   子仪在一旁劝道:“子仪也觉得皇上最近精神不好,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楚云摇摇头:“不必了,可能是有些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对了,派去芜县的人可回来了?周旭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没呢,地方偏远,可能时间就要久些——”   楚云听罢没有言语,疲累的闭上了眼睛:桦儿要见他的母亲父亲,该怎么办?这样拖着终不是长久之计。   向鸿允婚   潘府   砰砰砰——   “潘宁!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天刚亮,潘府的大门就被敲的震山响。   潘燕君从睡梦中惊醒,忙披了衣服,来到前院,对着家丁不满问道:“怎么回事?”   家丁打着哈欠,一脸愁容,指着苏向鸿:“这位公子吵着要见小姐,奴才怕打扰了家主休息,叫他稍后再来,谁知他不但不肯。还大声叫嚷起来——”   苏向鸿没想到真的把潘燕君吵了出来,有些心虚,立刻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潘伯母好,我想见潘小姐——”   潘燕君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红衣的俊俏公子,又听他叫自己伯母,这才想起是谷家的那位公子,不禁笑道:“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向鸿吧,这么早来找潘宁有什么事么?”   苏向鸿被这么一问,倒顿住了,该怎么说?自己昨晚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宿,越想越气,恨潘宁招呼不打一声就来提亲,一大清早风风火火的来找她算账,想问个清楚,可这话能给她母亲说么?   潘燕君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答话,本就不满的心更是添了三分气恼,脸上的笑颜也渐渐淡了:“天色还早,宁儿怕是还在休息,向鸿不如先回去?”   “娘——怎么了,向鸿?你怎么来了?”潘宁一边穿衣服一边跑了过来,见是向鸿不禁有些诧异。   苏向鸿见到潘宁,面上一喜,拉着她便往外拽:“来的正好,我有话对你说——”   “站住,大门口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潘燕君见状怒火更甚,早听说这谷家有位不懂规矩的小公子,还只当是传言,今日看来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娘——那我先出去了——不用等我吃饭了——”潘宁被苏向鸿拉着,脱不开身,回头冲着潘燕君说几句话,一溜烟儿的便没了影儿。   “你——”潘燕君气极,匆匆来到门前,哪还有两人的影子,不禁怒道:“这——这还有没有规矩!”   不远处,莫嫣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   “慢点儿,慢点儿,让我把衣服系好啊——”   苏向鸿却是一刻不停,拉她到了僻静处,一甩袖子,脖子一扬:“我问你,谁准你去我家提亲的?”   潘宁正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闻言嘻嘻一笑,凑到了苏向鸿身边:“我喜欢你啊,提亲不可以么?”   苏向鸿怒,抬腿踢她:“有胆再说一遍——”   潘宁灵巧的躲到了一边,嘴上依旧不闲着:“真的,我很喜欢你,虽有些唐突但我是真心的——”说到后面正了脸色,直直的看着苏向鸿。   苏向鸿被看的有些发慌,他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女人一本正经的说喜欢自己,这这让他如何答复——苏向鸿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潘宁再接再厉,试探般的握住了他的手:“嫁给我好吗?我会用八抬大轿名正言顺的娶你过门,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话很诱人,连一向理智的苏向鸿都有些发晕,愣愣的看了她许久,还是挣扎的抽回了手,低了头,支支吾吾道:“你——你都有了好几个小侍通房了,还——还娶我做什么?”   潘宁笑:“那怎么能一样?你若是肯嫁,那就是正室,而他们,不过是奴才罢了——”   苏向鸿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楚云,委屈的抽抽鼻子:“你们女人,都这么花心,我才不要嫁——”   潘宁头疼了,继续哄道:“鸿儿,你可冤枉我了,那几个人都是母亲父亲塞给我的,无趣的很,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让谷伯母替你操心,嫁给我,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平平安安,富贵荣华,鸿儿,这样不好么?你还想要什么呢?”   苏向鸿抿了嘴唇,不说话。   潘宁轻轻环抱住他,贴近他的耳边:“乖,什么都别想,回去静静等着,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郎——”   *******   谷府   “表少爷呢?怎么不来吃饭?”谷正儒看着面前空空的座位,询问下人。   下人们面面相觑,宝儿上前一步回话:“少爷不知怎么了,早上急忙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谷正儒皱眉:这小子,又搞什么名堂?叹了口气,到底不放心,前去看个究竟。   ******   苏向鸿看着面前的小瓷瓶发呆,这还是当初她送给自己的,里面的药早就没了,却舍不得扔,想起自己在宫里的那段日子,也不知道哥哥现在过的怎么样了,皇上对他好不好?提起楚云,苏向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果然狠心,走的那天,自己等了那么久,她也没来送送自己。宫里的人果真都是无情的,那自己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想到此处,一把抓过,狠了狠心,顺着窗户便扔了出去——   “哎呦!混小子,你干什么?”窗外突然传来的一声,吓了苏向鸿一跳,忙开门去看。   谷正儒揉着脑袋,举着手里的东西,怒道:“这什么?不想要也不能乱扔啊。拿回去——”   苏向鸿忙接住,一脸尴尬:“姑姑怎么会在别人的窗户底下?”   “就想看看你小子在屋里干什么呢——”   苏向鸿闻言垂了肩膀,转回屋内,语气有些低沉:“没什么——”   谷正儒见苏向鸿脸色不好,有些诧异,跟了进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苏向鸿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过两天潘家人就来了,也许还要见见你,你这蔫头耸脑的样子,让人家看了成什么样子?”   苏向鸿抬头,语气怅然:“一定要嫁人么?”   谷正儒看了苏向鸿半响,长叹口气:“你还是不愿意?”   苏向鸿不语。   谷正儒见状摇了摇头,无奈的摆摆手,转身离去:“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了,不管你了,真的——管不了了——”、   苏向鸿看着谷正儒头顶隐约的白发,恍惚想起潘宁的话:   “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让谷伯母替你操心——”   “一辈子平平安安,富贵荣华,这不够么?你还想要什么呢?”   “姑姑——”苏向鸿突然出声,对着转过头来面露诧异的谷正儒微微一笑:“我愿意,一切听从姑姑的安排——”是啊,自己还想要什么呢?姑姑老了,再也经不起自己折腾了,那么就做一次乖顺听话的好孩子吧——   “真的?”谷正儒不敢相信,见苏向鸿又一次点头确认,这才欢喜起来:“好好好,这才是好孩子,我的鸿儿长大了,终于要出嫁了,你父亲在天之灵总算可以安心了——”边说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瞧我,太高兴了,我这就叫人去准备,我谷家的公子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不能比别人差!”   苏向鸿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轻轻点头,双手却紧紧攥着那个小瓷瓶,这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了。   潘府   “娘?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么?怎么又反悔了?”潘宁一脸无奈。   “那公子不行,性格太张扬,又不懂规矩,真娶了他不定把咱们府闹成什么样子呢——”潘燕君皱着眉头,顿了顿,又道:“就是家世好些,除此之外,比不上嫣儿——”   “娘——你怎么总提莫公子啊,我不喜欢他,跟个花瓶似的,无趣——”   潘燕君不高兴了:“什么样是有趣?安安份份懂得持家就是好的,你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就他那跳脱的性子,时间长了你也未必受得了——”   潘宁一听这话有些恼火,一甩袖子:“我不管,已经说好的事情了,我可丢不起那人——”说罢扭身便走。   “你——”潘燕君恨极。   周桦产子   清翎宫   “皇上这是怎么了,面色这么差?”谷幽竹沾湿了巾帕,欲给楚云净面。   “我自己来——”楚云笑了笑,接过胡乱擦了两下,叹了口气:“最近胃口不好,总头晕——”   “这怎么行?可让太医看过了?”谷幽竹有些担心。   “看过了,也开了方子,调养调养就好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楚云边说边拉了谷幽竹坐下,笑道:“最近见你倒是闲不住,总往安和院跑——”   谷幽竹笑着偎进楚云怀里:“幽竹好奇嘛,一转眼,桦弟弟都快七个月了,行动也不方便,多个人照顾总是好的——”说到此处,坐直了身子,对着楚云有些不解:“不过他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神色闷闷的——”   楚云闻言笑容一僵,垂了手臂,过了半响才勉强笑道:“可能要当父亲了,有些不习惯吧,明天我们去看看他——”   “嗯——”   御花园   “主子,回去吧,站了许久了——”云歌怕周桦劳累,轻声劝道。   周桦点了点头,扶着肚子慢慢的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隐隐约约听见那边两人私语:   “子容哥哥,这是什么呀,我都没见过呢——”   “别乱动,这是西域那边的贡品,自然新奇的——”   “桦贵侍真是好福气呢,有了什么好东西皇上总是第一个想到他——”   “唉!有些人啊就是天生好命,犯了再大的错能怎样?抵不过皇上喜欢——”   “可皇上再喜欢他,也没赦免了他娘的罪啊,流放到芜县那种地方,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嘘——皇上不许乱说的,传到桦贵侍耳朵里,还要不要活了?”   ……   周桦突然定了脚步,无意识的转头对着云歌:“云歌,他们在说什么?”   云歌脸色微变,顿了顿,勉强笑道:“不过是下人们闲来无事说笑罢了,主子没必要知道的——”   “胡说!我明明听到他们提到了我娘,还有什么流放,什么芜县,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周桦突然激动起来,抓着云歌手臂不放。   “主子听错了,云歌怎么没听见——”云歌一面挣扎一面辩解:“主子,我们回去吧——”   周桦面色惨白,堪堪后退了几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皇上竟然骗我,竟然骗我——”   “主子,您小心些——”云歌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周桦:“主子您听错了,不是这样的,我们回去吧,主子要小心身体啊——”   ……   安和院   “一大早的到哪里去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楚云见周桦挺着肚子颤颤巍巍的走进殿来,忙几步上前扶住。   周桦面无表情,任由楚云扶着,走了没几步突然猛的甩了楚云的手,质问:“我娘呢?为什么我不能见我娘一面?”   楚云闻言心突的一跳,面上却是勉强笑着,又伸手扶住他:“你娘——最近事务比较多,再等一等好不好?”   周桦一听此话,气极,拼力推开楚云,哭道:“什么再等一等,你就会哄我,我娘——我娘是不是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不是早就不在京城了?”   楚云被周桦一推,差点摔倒,勉强扶住桌案,见周桦如此焦急不已:“你别激动,小心身子,没有的事,是不是有人乱说——”   谷幽竹忙来到楚云身边,又对着周桦道:“桦弟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   周桦越发伤心,满脸泪痕,对着楚云:“我只问你,我娘到底怎么了——”   楚云语塞:“你娘——她——她——”   “果然,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你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骗我?”周桦见楚云支支吾吾,越发绝望,欲再上前质问几句,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周桦立刻躬身捂住肚子:“疼——好疼——”   楚云大惊,一边叫子仪宣太医,一边欲上前抱住周桦。   周桦满心失望,哪肯再让楚云碰自己半分,拼了全身力气使劲一推,自己也疼的倒在了地上。   楚云一个不稳,嘭的一声便撞在了桌脚上。   “皇上——”谷幽竹见楚云额角血迹,大惊失色。   楚云只觉头晕目眩,眼前模糊的甚至看不清楚人影,身子更是软的厉害,几次努力才挣扎的坐在了椅子上。   谷幽竹急的落泪,殿中仆从小侍更是慌作一团,一边照顾楚云,一边将疼痛不已的周桦移至榻上。   ******   “皇上,秦太医来了——”谷幽竹在楚云耳边轻唤,欲扶楚云的手。   “我没事,秦太医,先去看看桦儿——”楚云微微缓过了些,见周桦疼的在床上打滚,焦急不已。   “是——”秦太医不敢耽搁,忙去诊脉。   “皇上,桦贵侍可能要生了,请皇上回避——”秦太医一脸焦急,一边回话,一边命人去请专门负责此事的男医。   一众小侍听得此话,忙去烧水准备毛巾。   楚云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他不过才七个月,就要生了?那岂不是很危险?”   “回皇上,桦贵侍受了些刺激,胎儿不稳,所以会早产,皇上莫要担心,还是先回避——”   “怎么能不担心,我去看看——”楚云挣扎着就要起来,奈何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谷幽竹扶住楚云,带着哭腔:“皇上还是先到外殿去吧,这是怎么了,让秦太医看看也好啊——”   秦太医早就发觉楚云最近精神甚是不好,听得此话,连连称是。   ……   宫中负责接生的男医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进入内殿见楚云也在,十分惊讶,忙屈身行礼:“皇上还是速速离去,现在情况紧急,皇上在这里反倒影响贵侍产子。”   楚云心越发慌的厉害,闻言只得任由谷幽竹和云影扶着自己出来,坐在外殿静静等候。   ……   “皇上莫动——”秦太医皱着眉头替楚云把脉,怎奈楚云的手却是抖个不停。   “疼——好疼——”   “疼死了——我要死了——”   “我不要生了——不生了——”   里面传来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听的楚云心惊胆颤,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   楚云头脑昏沉,身体挺的笔直,眼睛死死盯着内殿的帷帐,见时不时从里面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脸色越发惨白,不知过了多久,帷帘再次被挑起,这次出来的却是那个男医,额头汗水涔涔,却一脸笑颜,躬身便是一礼:“恭喜皇上,桦贵侍生了小皇女,父女平安!”   谷幽竹闻言喜极而泣:“太好了,恭喜皇上——”   楚云惊的呆在那里,半响回过神来,兴奋的站起身:“我……我去看看——”话未说完,突然头一晕,便没了知觉。   “皇上——”   终是离心   乾华殿   林太君有些不解,皱着眉头询问太医:“皇上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回太君,皇上太过紧张,又一连坐了好几个时辰,难免体力不支,臣开个方子,好好调养调养便无碍了——”秦太医恭敬回话。   林太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有劳太医了,既然皇上无碍,本宫就先回去了——”说罢看了林羽之一眼,转身欲走。   林羽之有些不情不愿的跟着林太君出来,撅嘴小声道:“那贱人还真有命,第一胎就是个女娃!”说到此处又扯了扯林太君的衣袖:“舅舅,你得帮羽之想想办法呀,有了那个小孽种,皇上以后更加不会理我了呢——“   林太君心中本就厌烦,闻言瞥了林羽之一眼:“本宫能想什么办法,你怎么就一点不知悔改,再怎么说那也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你就小孽种小孽种的叫,没规矩!”   林府   林坤听见下人通传,懒洋洋的披衣服来到前厅,打着哈欠有些不满:“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人发现?什么样的大事不能找人带传?”   来者一身素衣,约莫四十来岁,正是白天的那个秦太医,只见她面露焦急,低声说道:“正是大事,所以才亲自前来——”   林坤一挑眉头,来了兴趣:“什么大事?”   秦太医面露犹疑:“大人忘了?几个月前我曾派人告知大人,皇上神色萎靡,精神厌倦,只是一直查不出缘由——”   林坤仔细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这我知道,怎么,现在查出来了?”   秦太医点了点头:“今日也许受了刺激,症状更加明显,我在给皇上把脉的时候,查出了些端倪。”   “怎么说?”   “皇上这样子不像是累的,倒像是中了什么毒——”秦太医几番犹豫,终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林坤眉头皱的更深:“怎么可能,谁那么大胆?”   “我也觉得奇怪,若真是中毒,那这毒倒不是等闲之物,这么久了我也才看出来,而且似乎对视力也有影响——”   “那会不会危急生命?”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照目前的样子来看,中毒不浅,恐怕不容乐观。”   林坤闻言思索良久,突然嘴角一挑,笑了起来:“对了,我听说安和院的那位生了小皇女?”   “是,虽是早产,但也健康,好好养育,活下来也是没问题的——”秦太医不明白她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林坤点点头:“很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么晚了——”   秦太医更是不解:“大……大人,那现在该怎么办——”   林坤起身抻了个懒腰:“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呗,你照旧开原来的方子,其余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   “是——”   *******   乾华殿   楚云一睁眼,便见到谷幽竹微红着眼圈儿,怔怔的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得轻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谷幽竹回过神儿来,见楚云醒了,一喜,忙扶着楚云半坐起来:“皇上感觉怎么样了,云影,快,去把皇上的药端过来。”   楚云皱眉,怎么总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使劲儿眨了眨眼,总算看清了谷幽竹一脸焦急的模样,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手:“没事的,就是最近太累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天都亮了,皇上一直睡着,幽竹担心死了——”   楚云无奈的笑笑:“晚上睡觉不是很正常么?你在这守了一宿?”楚云心疼的摸了摸他的眼眶:“怪不得,都出黑眼圈了——”   子仪接过云影递来的药碗:“子仪也一直劝,可贵卿偏就不听——”   楚云有些厌烦的推了药碗:“刚醒来,大清早的就喝药,又没什么用处,对了,桦儿呢,他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他——”楚云说着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谷幽竹忙扶住,急道:“皇上身体不好,还是先养养吧,太医说桦弟弟只是有些虚弱,无大碍的——”   楚云挣脱了几人的手,想证明什么似的站在地上走了几步:“你们看,没什么的,我睡了一晚,精神好的很——呀——”   “皇上小心——”眼看着楚云一个不稳又要摔倒,子仪吓的忙到楚云身边,让楚云靠着自己。   “皇上还说好,这走路都不稳了——皇上若是想去,叫人备轿,幽竹扶着皇上——”   楚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越发力不从心,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可是目前想不了那么多,她要见周桦。   安和院   “皇上,主子刚睡下了——”云歌见楚云脚步虚软,抿了抿嘴角,上前行礼。   楚云远远的便看见了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顿时心中无比雀跃,对云歌比了个嘘的动作,轻轻来到周桦床边,见他睡的香甜,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谷幽竹站一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床上的小包裹,一脸羡慕:“皇上,小皇女看起来很健康呢——”   楚云初为人母,幸福之情难以言说,怜爱的抱起床上的小娃儿,刚出生的孩子并不好看,又是早产,脸色不好,皮肤皱巴巴的,可楚云依旧欢喜不已,低头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心软成一片,那小娃儿受了打扰,扁扁嘴,眼睛依旧闭着,身子却是不安的动了动,吓的楚云忙抱着她摇了摇……   “这孩子好乖,不哭也不闹,真是讨人喜欢——”谷幽竹爱极,忍不住轻声询问:“皇上,让幽竹抱抱好不好——”   楚云点头,慢慢将怀中的小包裹递给他:“小心些——”   谷幽竹哪里抱过这刚出生的小婴儿,心里既紧张又欢喜,双臂僵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怕一个不小心碰坏了这软软的一团,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别别扭扭的抱在了怀里。还来不及细细打量,那娃儿却觉得不舒服,双腿乱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谷幽竹这一惊不小,当即吓的手一松,幸好楚云反应快就势接了过来,总算有惊无险,楚云长出口气,边摇边哄,一回头却见周桦已经醒了,不免尴尬的笑了笑:“是孩子把你吵醒了吧,感觉好些了么?若是累就再睡会儿,我会在这里守着——”   周桦却是半响没有言语,被云歌扶着半坐了起来,看了看楚云,随即又把目光转到了谷幽竹身上,神色一片清冷。   谷幽竹心惊:“桦弟弟,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突然,并未摔了小皇女——”   楚云见周桦如此,心沉了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幽竹不是故意的,第一次抱孩子,难免紧张——”   周桦表情无甚波动,看着楚云怀里闹腾不已的孩子,伸了手臂,对着楚云:“把孩子还给我——”   “桦儿?——”   “把孩子还给我——”   楚云心痛不已:“桦儿你别这样——是不是太累了?睡会儿好不好——”   周桦没有说话,见楚云不应,索性倾身去抱孩子……   楚云怕伤了孩子,只得轻轻把她放到周桦怀里。   周桦总算缓了神色,温柔的轻声哄着,孩子很快停止了哭闹,似是又睡了过去。   “在父亲怀里果然是不一样的——”楚云试着转移话题。   “皇上请回吧,桦儿累了,想休息——”周桦只专注的看着臂弯里沉睡的小小婴儿。   楚云笑容有些僵硬,声音甚至带着点哀求:“让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桦儿恭送皇上——”周桦依旧眼也不抬,冷冰冰的甩出一句话。   楚云一顿,怔了半响,到底沙哑着声音:“那好,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   出了安和院,谷幽竹委屈的掉泪:“皇上,幽竹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云心思沉沉,轻拍了拍谷幽竹的手:“我知道,桦儿如此只是因为我,你也别怪他——”   谷幽竹依旧伤心,闻言闷闷的点了点头。   再见苏向鸿   乾华殿   “咳咳——”楚云推开面前的碗,又是一阵咳嗽。   “皇上多少吃一点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子仪轻轻的给楚云顺气。   楚云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胃口,撤了吧——”周桦现在连面都不肯让自己见,更别提那个女儿了,楚云只觉自己像吃了黄连一般,口苦,心更苦。   “子仪,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该瞒着他,可我也在想办法挽回,他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咳咳咳咳——”楚云突然胸口一阵刺痛,猛烈咳了起来。   子仪心疼不已:“皇上别想了,总会好起来的,芜县那边已经有了消息,好像找到了——”   楚云疲惫的闭上眼睛,闻言轻点了点头:“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带回来吧,先在别处安置着,莫要让人知道了——”楚云依旧有些犹豫,依周旭的性子,弄不好就是个大麻烦,可她现在没有选择,再不给周桦一个交代,只怕就真的无法挽回了,楚云突然觉的自己好累,真想这样一直睡下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子仪体贴的给楚云揉着额头,尽量说些高兴的事情:“皇上,听说苏家公子定亲了呢,谷府要办喜事了——”   楚云叹了口气:“是啊,前阵子倒是听谷尚书提起了——”想起当时谷正儒那一脸兴奋的样子,楚云倒有些好笑:“他总怕苏向鸿嫁不出去,如今可放心了——”   “苏少爷就是性子直了些,别的地方都是顶好的,皇上觉得呢?”子仪试探的问了问。   楚云想起当初苏向鸿在宫里闹腾的日子,不免笑了起来:“当初他在宫里,天天闹的我头疼,后来他走了,宫里冷清不少,倒还有些想呢,如今一转眼,也要嫁人了,唉!——”   “皇上可是舍不得?”子仪半开开着玩笑。   “是有些舍不得呢,还想着哪天让他和潘家小姐进宫,我也想见见呢——”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那个潘宁,有才华,长的也好,倒是配得上他,只是性子有些洒脱不羁,想嘱咐嘱咐她,免得日后向鸿吃亏——”   *******   御书房   “潘宁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恭喜皇上一举得女——”潘宁利落的行了个礼,嘴跟抹了蜜似的,直道恭喜。   楚云轻扯了扯嘴角,这话现在听来越发觉得讽刺:“起来吧,不必多礼——”说罢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一旁的苏向鸿,却见他微低着头,难得的安安静静。楚云不知怎么隐隐有些失落,缓缓走下御座,笑问潘宁:“日子可定下来了?”   潘宁面带喜色:“回皇上,定下来了,下下个月初。”   楚云想了想,点点头:“是个好日子,你成了亲,也算了了你娘的心事了——”说罢转头对着苏向鸿,带些戏谑:“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可是闹腾的很,怎么如今见了我反倒头也不抬,难道因为你未来妻主在这里,所以害羞?”   苏向鸿从进门开始心情就不好,如今听楚云这般调侃他,越发不是滋味,恨恨的抬头欲理论一番:“怎么会?我——”这一抬头却吓了自己一跳,不过几月未见,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本以为她喜得长女,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呢——   楚云见苏向鸿一脸惊诧的模样,有些好笑:“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楚云虽是笑着,脸色却依旧苍白,整个人越发显得弱不禁风,瘦弱的让人心疼,苏向鸿鼻子微酸,宫里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想问个清楚,余光扫过身边的潘宁,猛然记起自己的身份,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果然是不一样了,这般乖巧娴静——”楚云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有些怀念曾经那个活泼率真的少年,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在宫里住两天,陪陪你哥哥?这宫里的东西喜欢什么尽管说,就当是我送你成亲的礼物。”   苏向鸿有些惊喜:“可,可以么?”他指的是住在宫里的事。   楚云会错了意,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若是你想,也可以像皇子一样风风光光的出嫁——”   苏向鸿听了这话,垂了脑袋,心中微酸:“不,不用,我——我去看看哥哥——”说罢也不等楚云回答,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楚云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性子还是没变的。   “鸿儿冒冒失失的,还望皇上不要怪罪——”潘宁见状,怕他冲撞了楚云,忙忙请罪。   “无妨的,倒是你,日后还要多多担待才是,他就像我弟弟一般,可不能委屈了他——”   “这是自然,皇上放心——”   ******   清翎宫   “哥哥,哥哥?”苏向鸿在谷幽竹面前摆手,一连叫了好几声。   “呃,什么?”谷幽竹有些不明所以。   苏向鸿撇了撇嘴:“哥哥在想什么呢,我在这坐了这么半天,怎么理都不理?”说罢又自言自语的嘟囔:“怎么这次进宫,每个人都变得怪怪的。”   谷幽竹没有说话,却长叹口气。   “哥哥,我——我刚刚见到皇上,怎么觉得——恩——皇上变化很大?”苏向鸿揣摩着自己的言语。   谷幽竹又是一声长叹:“皇上近来身体不太好,烦心事又多。”   苏向鸿诧异:“怎么会?宫里不是才有了喜事么?”   谷幽竹苦笑的摇了摇头:“算了,不提了,说说你吧——”   苏向鸿闻言垂了眼帘,低声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愿意么?”顿了半响,谷幽竹却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苏向鸿不自觉的攥了攥衣角,语气有些无奈:“有什么愿不愿意的,男儿家早晚要嫁人的,潘小姐对我……也很好——”   谷幽竹轻轻拉开苏向鸿的手,替他抚平了衣襟:“话虽是这样说,但毕竟是终身大事,要好好考虑的。”   “嗯,我知道的。”   安和院   “云歌,孩子哭了,把她抱过来,云歌?”周桦在床上喊了好几声,却不见云歌动作。   “云歌?在想什么?主子叫你呢——”云鸢推了推他,抱着孩子来到周桦床边。   孩子伸胳膊动腿儿的哭的欢快,周桦却是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抱到身前,有些埋怨的看了云歌一眼:“想什么那么出神,孩子哭了都听不见,乖,不哭不哭——”   云歌微微低了头,没有言语。   过了好半天,孩子总算安静下来了,云歌走过去轻轻接过:“主子真的不见一见皇上么?云歌听说……听说皇上最近身体越发不好了。”   周桦手一顿,抿了抿嘴角,强自别过头去:“不见!”   云歌默然,目前这样的情况自己最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反倒觉得心慌呢?   满月宴   时间飞快,转眼又是一月,楚云身体越发糟糕,每日三次,再不敢耽误喝药,可依旧无任何起色,夜晚梦境连连,白日疲惫不堪,楚云怕身边的人担心,强作笑颜,唯有子仪知晓,常常暗中垂泪。   “子仪——”楚云对着铜镜,缓缓抬手抚了抚自己苍白的脸颊:“你有胭脂么?”   “皇上要那个做什么?”子仪不解。   楚云无力的笑了笑:“今天是小皇女满月,桦儿一定会来的,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子仪一顿,强忍了泪水,有些哽咽:“好——”言罢不敢再看楚云一眼,转身回自己房里去拿   “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呢,我倒是想好了一个,只是桦儿不肯见我,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心意。”   “皇上想到了什么名字?”子仪来到楚云面前,打开胭脂盖子,挑了一点出来。   楚云淡淡的笑了起来:“楚晨曦,希望她就像早晨的日光一样,灿烂而有朝气。”这个身体的名字跟自己的一样,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只是如今,老天爷要收回去了……   “这名字很好听,桦贵侍一定会喜欢的。”子仪的手微微的有些抖,轻轻将胭脂揉开,看着楚云渐渐红润的脸庞,露出笑意。   ******   满月宴设在凤仪阁,楚云很早便坐在这里等待,眼里心里掩饰不住的喜悦,桦儿今天一定会来的,还有自己的女儿,一个月了,一定白白胖胖可爱的紧,越想越坐不住,心里像有个小猫挠似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   谷幽竹带着苏向鸿幽幽而入,含笑道喜:“恭喜皇上——”   楚云闻言心里越发雀跃起来,招呼谷幽竹坐在身侧,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眼睛依旧眨也不眨的看着门口。   谷幽竹扫见被楚云揉皱了衣摆,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皇上真的很喜欢孩子呢,心中隐隐有些怪罪周桦,皇上爱他怜他,所以不肯硬来,只是这周桦未免闹的太过了,今日若是再不肯来,就真的伤了皇上的心呢!   “哟,皇上来的倒早……”林太君带着林羽之,袅袅而来。   众人忙请安,楚云被子仪扶着,勉强行了一礼:“见过父君!”   林太君笑着拉楚云入座,细看了看她的形容:“皇上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些了,看来秦太医的药还是有些用处的……”   林羽之咯咯笑着给楚云请安,又奉上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长命锁:“小皇女满月,羽之本想送件花袄,只可惜手艺不好,就用这长命锁代了吧,也算羽之的一点心意。”   楚云笑着点点头:“费心了——”   “这时辰也快了吧,怎么还不见我们小寿星的影子呢?”林太君不经意的扫了一圈儿,面上看不出喜怒。   林羽之倒了杯茶端给林太君,笑道:“桦弟弟今非昔比了,咱们就是等等也是应该的。”   林太君推开茶杯,有些不悦:“虽说父凭女贵,但也该懂点规矩……”   “再等等吧……”楚云有些失落,声音低微。   众人见状,皆不再言语。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秋昀立在林羽之身后,头一点一点的泛起迷糊来。   “周桦见过太君,见过皇上,太君万福,皇上金安!”突然的一声唤醒了沉睡的大殿。   “桦贵侍来的可真早——”林太君向下撇了一眼,隐有怒气。   “回太君,周桦知罪,只是小皇女一直吵闹不休,所以耽误了时辰。”周桦怀抱稚女,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林太君正要责骂,楚云却拍了拍身侧的座位,十分欣喜:“来了就好,坐到这里来!”   周桦躬身又是一礼:“周桦身份低微,不配坐在皇上身侧。”边说边退到一边,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   楚云手一顿,突觉嗓子腥甜,忙喝了口茶水压下。   *******   秋风萧肃,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狭窄幽静的山间小路上,一个白色身影脚踩落叶,绵绵而行……   “娘,这里风大,小宝好冷,咱们回去吧。”稚嫩清脆的声音于不远处响起,白衣人一顿,不自主的缓了脚步。   “好孩子,来,磕个头。”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白衣人此时走近,在这母女两人身后站定。   “为什么要磕头?”孩子的侧脸有些红,想来是被风吹的。   那女人叹了口气:“小宝,知道这里面睡着的人是谁么?”   孩子摇摇头,没有答话。   女人似是想起往事,有些伤感,喃喃自语:“她是娘最佩服的人,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娘年轻的时候,就是跟着她,可惜……”   “可惜什么?”孩子仰起稚嫩的脸,满眼好奇。   “可惜最终还是成了政治的牺牲品,死后连个碑文都立不了……”女人说罢又是一声长叹,随即愤恨起来:“那个林坤陷害忠良,做尽坏事,老天有眼,这样的奸佞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衣人的身子微动,稍稍上前走了几步。   只见那女人拿出一个酒壶,倒了一小杯酒,尽数撒了一地,长叹:“将军,属下没本事,不能替你报仇,一杯酒,聊表心意吧!”边说边面对坟茔磕了几个头,孩子懵懵懂懂也照着母亲的样子学。   “为什么说林坤陷害忠良,做尽坏事?”   女人拉着孩子刚刚起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她一跳:“哪家的公子?到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说林坤陷害忠良,做尽坏事?”那白衣公子依旧不依不饶。   女人有些不耐烦,拉着孩子欲走。   “是不是跟耿将军有关?”白衣公子拦住,再问。   女人一愣,转过头:“你既知道还问我?”   “当初不是皇上下的旨么?跟林坤又有何关系?”   女人真是有些烦了,皱眉道:“你男儿家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皇上当年才多大,刚登基,□岁的娃娃,懂什么?天下的圣旨哪个不是皇上颁布的?那些背后操纵皇帝的人才最是可恨!”言及此处,女人突然一顿,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怀疑的撇了那人一眼,不敢再耽搁,匆匆离去。   徒留那白衣公子木桩般的定在原地。   ******   安和院   “云歌?你可回来了,主子睡下了,快进来——”云鸢在殿门口张望,见了云歌忙拉了进来。   进了偏殿,云鸢总算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主子刚刚还问你哪里去了呢,幸亏我机灵,你怎么才回来?下次这种事可别找我。”   云鸢说完却见面前的人半天无反应,诧异的近前细看,这一看倒吓了一跳:“脸色怎么苍白?生病了?”   云歌微微回神:“没有,可能是有些累了……”顿了顿,低声问:“你今天陪着主子,见……见到皇上了么?”   云鸢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么问,点头道:“见到了呀,怎么了?”   云歌深深吸了口气,面上带着些紧张:“皇……皇上还好么?”   云鸢更是糊涂:“很好呀,皇上怎么会不好?”   云歌听罢不自觉的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僵住了,慢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很好么?怎么会好?   立太女   紫霞殿   林太君悠闲的摆弄花草,捻起一个花瓣轻嗅了嗅,闭着眼睛深吸口气:“怎么了?许久不来,今日是有什么事么?”   林坤凑近了几分,直入主题:“可是有事呢!哥哥没觉得最近皇上身体不好?”   “嗯……”林太君神色淡淡。   林坤有些着急:“哥哥怎么就不担心?”   林太君闻言诧异的睁开眼,冷哼一声:“我担心什么?又不是我亲女儿,何况她也没把我当父亲,等她快死了我再操那个心吧!”   林坤闻言,贴近林太君的耳边:“可不就是这样!”   林太君一惊,怒道:“胡说什么!”   “妹妹可不敢有半句假话,三天前办的满月宴,妹妹可听说皇上当晚就吐了血!”   “你怎么会知道?我都没有听说过!”林太君着实被吓了一跳。   林坤笑了笑:“这么大的事,皇上定然是瞒着的——”   林太君有些慌了神,这可怎么得了,宫里的太医一个个都是饭桶不成?   “哥哥慌什么?这样不听话的皇帝留她也是无用的!”林坤见林太君难得的慌乱起来,有些好笑。   林太君怒,刚想呵斥,转眼却见林坤面带笑意,神色自若,不禁怔住,略一思索,大惊,凑近低语:“你的意思是?”   林坤抖抖袍服,站了起来:“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皇上该立皇储了,哥哥以为呢?”言毕躬身一礼,笑着离去。   林太君若有所思。   ******   乾华殿   子仪跪在地上,双手哆哆嗦嗦的捧着手帕,见那上面的一大摊血迹,早已吓的六神无主,怔了好半响才哭出声:“这到底是怎么了?愈发厉害了,我去宣太医,对,对,宣太医!”说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没头没脑的往外跑。   “子仪,回来,你回来——”楚云气若柔丝,捂着胸口又是一阵咳嗽。   子仪大惊,哪还有半分往日里沉静的样子,回转过身急急的给楚云拍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血越咳越多,让太医看看吧,子仪求求皇上了——”   楚云无力的摇摇头:“算了,不必了——”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老天爷要收回这个身子,又有谁能挽回的了呢?只是自己在这里已经有了牵挂,真的……舍不得。   楚云慢慢的躺回床上,拉着子仪的手:“谢谢你,子仪,再帮我一个忙好么?我想……我想见见桦儿和我的女儿……”   子仪泪如泉涌,不住点头:“好,好,子仪这就去请,这就去请!”   安和院   子仪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对着周桦不住磕头:“桦主子,请桦主子带着小皇女去看看皇上吧,子仪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周桦见状大惊:“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了?”   子仪抬起红肿的额头,哽咽:“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办满月宴的那天晚上皇上就开始吐血,一天比一天多,偏偏皇上不许让人知道,连太医都不肯请,如今床都下不了了……”子仪说到这里又开始不住磕头:“求求桦主子,带着小皇女去看看吧,也许皇上一高兴就好了呢,子仪求求桦主子了……”   周桦吓慌了神儿,不等子仪说完,抱着孩子匆匆而去,险些撞到刚进门的云歌,子仪则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依旧哭个不住。   云歌见两人这幅模样,心中一惊,顿时了然,“啪”的一声摔了手中碟子,失了魂儿似的跌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乾华殿   周桦到了内殿,一眼便见到了床上的楚云,只见她面如土色,声声咳嗽听的人撕心裂肺,跟那日简直判若两人,周桦难以置信,定在原地不敢上前,怀中的孩子像有感应般哇哇大哭起来,令人心焦。   楚云听到孩子的哭声,抬眼,模模糊糊看到周桦的影子,立时欣喜不已,暗哑着嗓子:“是桦儿么?桦儿?”   周桦这才反应过来,急急走了过去,跪在楚云床前,语带哭腔:“皇上这是怎么了,那日不还好好的么?”   楚云轻抚着周桦面庞:“对不起,对不起……”   周桦悲恸不已:“是桦儿对不起皇上,桦儿不该任性,桦儿不该……”   楚云看着吵闹不止的孩子,伸手去抱,可惜抱不动了,周桦忙在一边扶着,楚云看那抽成一团的小脸儿,轻拍了拍:“乖女儿,咱们不哭,不哭了……”   孩子像听懂了一般,哭声渐歇,到最后大眼睛滴溜溜转的看着楚云。   周桦勉强笑了笑:“曦儿真乖……”   楚云有些诧异:“曦儿?”   “皇上记性真差,不是取了名字叫晨曦么?”周桦泪光盈盈:“桦儿很喜欢,很喜欢……”   楚云大喜,欣慰的把一大一小俩个人抱在怀中,泪水划过脸颊:“对不起……”不能一直陪着你们了……   “皇上,林大人带着好些太医来了,说要给皇上把脉……”子兰突然进来,匆忙禀告。   子仪一喜:“太好了,皇上,既然太医都来了……”   “臣参见皇上,参见贵侍——”林坤的一声请安,吓了众人一跳。   楚云有些不悦:“有宣你进来么?”   林坤上前一步,躬身答道:“臣听说皇上身体有恙,特意带太医给皇上诊治,望皇上保重龙体,方是万民之福!”   楚云皱眉,想叫他们出去,周桦却连声劝道:“皇上,让太医看看吧,也让我们安心……”   林坤趁势插话:“还望贵侍带着众人殿外稍候,以便让太医们安心诊治。”   周桦连连点头,生怕耽误了楚云看病,忙抱着小曦儿带着众人出来。   楚云无奈,干脆闭了眼睛,任由太医们查看。   过了许久,太医们退到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云懒的去听,头又有些晕,迷迷糊糊的想睡一会儿。   “皇上?皇上?”耳边隐隐传来呼唤之声。   “嗯?”楚云迷蒙的睁开眼,仔细看了看,这才认清是林坤,“你怎么还没离开?下去吧……”   林坤扯了扯嘴角:“皇上,臣让翰林院拟了圣旨,皇上看着如果没有意见便印玺吧。”   楚云虽说脑子有些晕,但还没傻,听他如此说,立刻警惕起来:“什么圣旨?”   林坤笑了笑:“皇上身体不好,接连几日都没有上朝,大臣们甚是担心,便想着皇上该立个皇储,也好安臣子们的心。”   皇储?楚云苦笑,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就算立了她也没有什么用处啊,自己若真的就这么离开了,那这个国家又该交给谁呢?想到此处,楚云撑着胸口,勉强坐了起来,冷笑道:“我不是还没死么?立什么皇储!”   林坤笑容有些僵:“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防什么万一?立个刚满月的小婴儿有用么?还是林爱卿你有什么居心?”楚云本来就厌烦她,现下说话更是一点不客气。   林坤也不想再装下去了,沉了脸色,冷笑道:“也对,确实没什么用处,这圣旨也不过是给那些迂腐的老臣看的,既然皇上不肯盖,拿臣就替皇上盖了……”   楚云大怒:“你敢——”   林坤惋惜的摇摇头:“皇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了解你目前的状况么?”边说边凑到了楚云的耳边:“你没有生病,却是中了一种西域奇毒,时日无多了,你若听话些,我便再让你享几天皇上的福。”   楚云气极,欲大声叫人,只可惜有心无力,又是一阵猛咳。   林坤很容易找到了玉玺,拿着盖了玉玺印章的圣旨,十分得意:“皇上,臣给皇上念念这上面的内容:朕病久矣,恐不久于人世,为保天下大定,安抚臣民之心,遂立皇长女楚晨曦为太女,他日登基为帝,尊林贵君为太君,林坤为摄政大臣,一同辅佐幼帝。钦此!”   “噗——”楚云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气的生生喷出一口血来,随即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林坤收好圣旨,上前替楚云盖好锦被,附在她的耳边,轻语:“皇上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离宫   安和院   李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展开了手中明黄绸卷,高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皇太女楚晨曦生父身份低微,故即日起将太女交由林贵君抚养,移居朝云宫,非特诏,不许相见。钦赐!”   李霖合上圣旨,见周桦呆在那里,有些不满,高声提醒:“桦贵侍,还不领旨谢恩?”   周桦双目无神,瘫坐在地,不住的摇头:“不,不会的,皇上不会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李霖不耐烦的拦住周桦,将圣旨往他的怀中一塞:“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桦主子自己看!”   周桦疯了般的甩掉圣旨,跌跌撞撞的便往外冲:“不,我不看,我不相信,我要见皇上……”   李霖见状不好,一个眼色,早有三两个大力的侍卫拉住周桦,周桦依旧不住挣扎:“放开我,皇上不会的,我要见皇上,让我见皇上……”   云鸢几人着了慌,上前去拉周桦:“主子别这样,别伤了主子……”见周桦不听劝,又哭着跪爬到李霖面前,拽着李霖的袍脚不住磕头:“求求李姐姐了,让她们放手吧,求求姐姐了……”   李霖可不管这些,她只要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厌烦了扯了扯袍子,回身一个摆手,招来了奶父庄爹爹,示意他把孩子抱走。   庄爹爹也不是善茬,得了命令几步上前欲抢,抱着孩子的杜爹爹本就胆小,见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早吓的呆住了,拱手便把孩子让了出去。   “不,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周桦这下真的吓傻了,声嘶力竭,当即跪在地上,哭岔了气。   “哇哇哇——”孩子被吵醒,也大声哭了起来。   殿中登时乱作一团。   云鸢是个机灵人,马上爬起来,直奔庄爹爹而去……   李霖见状大怒,抬腿对着云鸢就是一脚:“大胆,我奉命而行,谁敢阻拦?——”言毕冷笑一声:“皇上可说了,若是桦主子不听话,就立刻打到北院儿的冷宫去,如今看来还真是圣明。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不客气,你们几个,送桦贵侍到静园去,叫人看紧了,别出来闹,惹皇上心烦,庄爹爹,我们走——”   李霖潇洒的转身离去,不再理会一院子的绝望哭喊。   清翎宫   谷幽竹早听到了消息,焦急的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主子,云歌求见……”一小侍进来传话。   谷幽竹一喜:“快让他进来——”   没多久,小侍带进来一个人,谷幽竹一见云歌焦急的样子,立刻紧张了起来:“云歌?你怎么来了?”   “桦贵侍的事情可听说了?”云歌顾不得行礼。   谷幽竹面露愁容:“听说了,皇上不可能下那样的旨意,可是现在乾华殿根本不让人进,说让皇上好好休息,这可怎么办,我这心一直慌慌的没有着落……”   云歌抿了抿嘴唇,现在的皇上,很可能不晓人事,否则他们也不敢这般嚣张,这药果然厉害,自己竟然……   “云歌?在想什么?”谷幽竹见云歌半天无话,更是焦急。   云歌狠了狠心,抬头道:“云歌有个主意,请贵卿屏退左右!”   *****   子时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快去禀报太君……”   “太君,不好了,乾华殿着火了……”   “什么?”林太君大惊,匆匆披衣而起,怒喝:“混账!还不去叫人,愣在这里干什么?”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天际,乾华殿周围密密麻麻围了一大圈儿的人,林太君焦急不已:“皇上还在里面呢,快快,再去叫些人来,快去啊——”   下人们不敢耽搁,乾华殿是主殿,不比其他,宫里能来的人都来了,一桶一桶的水往上泼,可火势很大,浓烟滚滚,岂是那么容易灭的?   林太君开始是真急,后来反倒平静下来了,既然结果已经注定,那过程如何也就无所谓了,不过到底也做了近十年的父女,只可惜……   ******   “站住,什么人?”皇宫某个不起眼的角门,守卫寥寥无几,却依旧很尽责。   “是我……”突然的一声吓了几人一跳,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凑近一瞧,不由得一脸无奈:“苏少爷啊,您前阵子不是回府了么?这么晚了在这儿做什么?”   苏向鸿一脸无辜:“我要见皇上啊,有重要事情禀报!”   侍卫苦了脸,这位小公子最是难对付,偏又得罪不起,只得陪笑道:“这么晚了,进不了宫里了,小公子快些回去吧,这么晚了也不安全——”侍卫没敢说起火的事。   苏向鸿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想了想,从袖口里掏出一袋碎银,冲着那几个侍卫勾勾手:“你们过来……”   几人一瞧这架势,心中明白了几分,忙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也不容易,大半夜的在这值班,这些碎银给你们买酒喝,不要把今晚的事情说去啊。”   侍侍卫们见到银子,两眼发光,闻言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公子放心!”   苏向鸿勾唇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   “我们现在去哪?”子仪和谷幽竹扶着楚云,明显有些支撑不住。   云歌一跃,跳上了苏向鸿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伸手帮忙:“先上车……”   正在此时,苏向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几人联合,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楚云弄上了车。   谷幽竹和子仪在里面照顾昏迷不醒的楚云,云歌和苏向鸿在外面驾车。   “我们去哪?”苏向鸿转过头问。   “跟我走——”云歌沉着脸,抢过缰绳:“驾——”   马车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醒转   京城郊外小镇   安家药铺   一大清早,安若黎打着哈欠,半穿着鞋,踢踢踏踏的来开大门,唉!帮工的小药童回家了,这些事情还得自己做。   “安姐姐——”   门外是一位相貌平凡的少年,身后跟着一辆半旧的马车。   安若黎诧异的挑挑眉:“你是?”   少年微垂了头:“是我”   安若黎那淡蓝色的眼眸一闪,随即皱紧了眉头,堵住门口:“云歌?——他们是谁?我这里不住外人。”   苏向鸿坐在马车上早等的不耐烦了,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炸毛:“云歌,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她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走便是了,稀罕呢……”说着就去拉马。   “等等,她医术高超,一定可以救得了皇……的”云歌见苏向鸿要走,慌忙拉着,又转头对着安若黎:“安姐姐,先让我们进去,一会儿再跟你细说。”   安若黎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转身回了院内。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地方本就不大,又塞满了各种药草植物,显得有些拥挤,云歌将几人带到了朝南的一间小屋子,虽然有些窄小但到底向阳,日光一照,屋子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安若黎斜倚门口,见到楚云那一刻脸色阴沉如锅底,冷冷的瞥了云歌一眼,示意他出来。   “她是谁?这半死不活的就送到这里来?”安若黎气的不行,对着云歌没好气儿,“还有,你脸上弄了什么东西?趁早给我去了,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   “安姐姐,她中了毒,救她好不好?”云歌知道安若黎的脾气,低声哀求。   “我只管卖药不管解毒,赶紧把她弄走……”安若黎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云歌忙忙拽住她的袖口,有些哽咽:“求你,再帮我一次,她,她对我……对我……很重要。”   安若黎有些诧异,一向冷面冷心的云歌也会说这样的话,不禁好奇起来:“她中了什么毒?”   云歌闻言一顿,颓然的放了手,过了半响,低低说了一句。   安若黎大惊:“这是西域奇毒,你怎么会有?”   云歌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趁你不注意,偷的。”   “你——”安若黎大怒,指着云歌:“这毒有多厉害你不知道么?你怎么可以这样罔顾人命?”   “我——”云歌刚要出声,突然脖颈一凉,一把闪着荧光的剑赫然横在颈上。   苏向鸿双目血红,恨的咬牙切齿:“你竟然对她下毒?我要杀了你——”   安若黎猛的把云歌拉到身边,看着苏向鸿依旧颤抖的双手,冷笑道:“就这点胆量,还想杀人?”   “云歌,真的是你?”谷幽竹不敢相信。   云歌沉默不语。   苏向鸿狠命摔了剑,眼睛死死瞪着云歌:“我不会放过你的,哥哥,我们走——”   “别走——”云歌一急,就要上前,却被安若黎拽住,只见她嘴角一挑,笑道:“尽管走,不过最好带副棺材,没准就死路上了呢!”   “你说什么——”苏向鸿气极,冲着她就要扑过来。   子仪忙拉住他,哽咽道:“算了,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云歌见苏向鸿真的背了楚云要走,心急如焚,扑通一声便跪在安若黎面前,苦苦哀求:“安姐姐,云歌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安若黎不为所动。   云歌一脸失望,无奈之下,只得堵在门口拦住几人去路,声音急的有些变调:“向鸿,别走,别带她走,若黎可以救她的,可以的……”   苏向鸿大怒,抬脚就把他踹到一边:“你这个凶手,何必假惺惺!”   “够了!”安若黎有些心疼的扶起云歌:“我这儿可由不得你们这么闹,要走尽管走,不过我奉劝一句,她中的毒是我研制的,天下除了我,没人解的了,想让她快点死,就尽管走!”说罢拉着云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紫霞殿   “什么?没有找到?”林太君坐正了身子,面色凝重起来。   “我已经派人仔细查看过了,没有那人的尸体,似乎连那个叫子仪的近侍也没有,难道?”林坤紧皱眉头,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   “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   “也许这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正是趁此机会……”林坤目光一闪,“若是这样可就糟糕了……”   林太君咬了咬牙:“已经对外宣布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此事万万不能再有差错,你府上不是养了好些能干的人么?派人去找,她已经奄奄一息,还能逃到哪里去,如果找到了,就……”林太君边说边比了个杀的动作。   林坤点头:“明白!”   ******   “咳咳……”楚云突然咳嗽了起来。   围在床前的三人大喜,子仪忙扶着楚云半坐起来,未语泪先流。   “终于醒了……”谷幽竹握着楚云的手,喜极而泣。   云歌亦想上前察看,却硬被安若黎拽了回来,只听她冷冰冰的说道:“这药只是暂时让她恢复神智,并未好转,别高兴的太早了——”见众人只顾这围着楚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由得气闷,拉着云歌便出了门。   楚云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只是模模糊糊的几个人影,胡乱的抓住一个人:“我这是……在哪?”   苏向鸿反握住楚云的手:“我们不在宫里了,皇上放心,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谷幽竹低泣:“皇上,总算醒过来了——”   楚云顺着声音摸了摸谷幽竹的脸:“幽竹,是你吗?你也在这里,宫里怎么样了?”   子仪怕楚云问起周桦,连忙插话:“皇上,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养病最是重要。”   楚云苦笑,茫然的转头,这声音该是子仪,其实他们不说,楚云也是知道的,宫里的情况肯定好不了了,他们既然怕我问,就不问了吧。   “别叫我皇上了,叫我楚云吧——”自己不配做个皇帝,楚云疲累的闭上眼:“我想睡会儿……”   *******   安若黎带着云歌回到自己房里,见云歌神色怏怏,不由得说道“他们现在恨你入骨,你还敢往前凑?”   云歌垂头不语。   安若黎目光凌厉,质问眼前的人:“你为什么给她下毒?既然已经下了毒怎么又非要我救她?你喜欢她?”   云歌闻言大惊,猛然抬头:“怎……怎么会,是,是……”云歌突然心虚起来,不知道如何解释。   安若黎冷笑:“你的心思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了,不过丑话说前头,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这是最后一次,我早就警告过你的!”   立新帝   “水,水——”楚云睡的迷迷糊糊,嗓子有些干涩。   “在这里,小心烫……”一人忙忙从桌上倒了杯茶,仔细的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递到楚云嘴边。   楚云侧着身子,才喝了一口,突然嘭的一声,杯子被打碎在地。楚云吓了一跳,猛的咳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子仪忙扶着楚云,轻轻给她顺气。   苏向鸿气的不行,使劲儿的推开云歌,怒道:“谁让你接近她的,胡乱给她喂什么东西,还想下毒不成?”   子仪看着半趴在地上的那个绝色少年,声音满是哀求:“云歌,求求你了,离小姐远一点吧,算我求你了……”   云歌不语,默默的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低垂着头,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到门口,身子顿了顿:“小姐渴了,你们倒点水给她喝吧,茶壶里的茶还有些烫。”说完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苏向鸿犹自愤愤:“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被他钻了空子,白长了一副好相貌,却是蛇蝎心肠!”   子仪看着又睡倒在自己肩上的楚云,不禁垂泪:“这么些天了,怎么依旧没有起色?”   正在此时,谷幽竹端了药碗进来:“药熬好了,安小姐说这是新药,也许会有效果。”   苏向鸿撅嘴:“每次都这样说也不见得有效果!”   谷幽竹叹气:“总要试一试的……”   ******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安若黎小心的给云歌上药,埋怨的看了云歌一眼:“怎么划到了手都不知道!”   云歌呆呆的,绝色的面容早没有了当初的神采,愣愣的不说话。   安若黎见状无奈的摇摇头:“我当初就不该救你,任你饿死街头也比现在强,天天跟失了魂儿似的。”   “安姐姐,你说的对,我现在,真的……后悔了。”云歌的脸庞滑下两行清泪:“可我的罪孽又何止这些?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她若一直这样我便一直陪着,她若死了我便随着她去。”   安若黎惊:“她有这样好?值得你如此?”   云歌闭上眼睛,任泪水滚滚而下:“值得!”   ******   静园   “主子,吃点东西吧,您都几天没吃东西了,身子怎么受得了?”云鸢跪在床边,端着碗苦劝。   周桦一脸泪痕,漠然的转过头看着云鸢,声音有气无力:“云鸢,你再说一遍那天晚上的事,哪里起火了?”   云鸢哭着摇头:“没有起火,哪里都没有起火,云鸢该死,不该胡说八道,主子,您吃点东西吧!”   周桦突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不是真的,云鸢,你果然该死,这种话怎么能胡说?皇上还好好的住在乾华殿里不是么?”   云鸢点头如捣蒜:“是是是,皇上还好好的——”说到后面却哽咽了起来。   “那皇上为什么不来看我?这里冷冰冰的,好可怕——”周桦蜷成一团,开始不住发抖。   “主子,您冷是么?云鸢这就去拿条被子,主子您再忍忍——”云鸢放下饭碗,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飞奔而去。   云鸢来到下屋,看着自己仅有的一条被子,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这冷宫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几个月前还是风光无限,一转眼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云歌不知所踪,云皓,云萍又被打发到了别宫去,自己一个人守着也就罢了,偏偏主子又是这般模样,到底该怎么办?   云鸢越想越伤心,索性抱着被子大哭起来。   *******   朝云宫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小晨曦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扯着嗓子一直不停地哭,小脸憋的通红,胖乎乎的小手小脚不停的踢来踢去,小身子也是扭个不停。   林羽之焦急的走来走去,简直烦透了,怒骂奶父:“怎么连个孩子的哄不好?”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小孽种还这么哭个不停,可怎么好!   “把孩子给我——”林羽之气极,突然抢了孩子,伸手就捂住了孩子的嘴,哭声戛然而止。   “天啊,主子不能这样,会憋死的……”秋昀吓坏了,忙制止,想抱过孩子却又不敢,双手僵在半空中。   紫英一脸无所谓:“就一会儿,死不了的,这孩子太能闹腾了,果然是贱人生的……”   林羽之捂了一会儿,试探的松了松手,孩子脸憋的通红,大口的喘了几下,随即眉头一皱,眼一闭,又哇哇的哭起来。   林羽之越发火大,随手便把孩子扔在榻上,恨的咬牙切齿。   紫英反应快,凑近出主意:“不如叫太医开些安神的方子给她喝了,肯定乖乖睡着不哭不闹。”   秋昀一惊:“不好吧,孩子这么小……”   林羽之瞪了秋昀一眼:“你有本事让她不哭?”见秋昀不答又转头对紫英呵斥:“还不快去,别耽误了时辰!”   紫英连连答应,轻快的出了门。   *******   安家   帮工的小药童探亲回来,安若黎很是高兴,开玩笑的说:“我这里还真是离不开你,药铺再不开门,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小药童腼腆的笑了笑,想到进城时见到的场景,有些好奇的问安若黎:“安小姐,城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了么?守城的侍卫很严,一个个的查,只许进不许出,似乎在找什么人。”   安若黎皱皱眉头,细想了想:“没什么事吧,咱们这里偏僻,消息也不是很灵通。”   云歌在一旁,却警惕了起来,细问:“你还听说了什么?”   小药童歪歪脑袋,过了半响,猛然想起:“对了,我好像听说什么登基大典,什么小皇帝的,回来的急,没有细问。”   云歌听罢,皱眉深思。   安若黎心思转了转,忽然明白了几分,忙支走了小药童,拉着云歌便进了里屋。   “云歌,你跟我说实话,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安若黎下定了决心要问个明白,可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的了。   云歌不语。   安若黎急了:“你倒是快说呀,你要是不说,我明天便让他们走,平白无故的,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云歌沉寂半响,狠了狠心,深吸口气,终于抬起头来:“好,我说——”   吃醋   楚云缓缓睁开了眼睛,觉得头脑清明了些,撑着身子半靠在床上,一低头,却看见了趴在床边的小小身影,楚云看不真切,便伸手轻推了推他。   子仪猛然惊醒,顿时一个激励,吓了楚云一跳:“怎么了?做噩梦了?”   子仪见楚云无事,心下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太过紧张,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屋子有些昏暗,床头点着几根蜡烛,但楚云模模糊糊的也能辨出子仪的模样,想来最近的汤药没有白喝,心中欢喜,见子仪如此问,也觉腹中空虚,欲点头应允,突然想起什么,忙问:“子仪,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仪看了看天色,抱歉的笑了笑:“该三更了吧,睡的沉,没听见更声。”   楚云突然有些心酸,算算自从来到这里也有不少日子了,自己每日昏昏沉沉,睡时多醒时少,如果没有他们,怕早不知魂归何处了,想到此处更是感动,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我不饿,这个时候了别折腾了,你也早些去睡吧,不必守着我,这段日子真辛苦你们了……”   子仪闻言心中隐隐甜蜜,轻抿了抿嘴角:“子仪不辛苦,看着小姐一天天好起来,我们也高兴。”   “好了,快去睡吧,你也说我好了,那就没必要再守着了。”楚云见子仪不动,忙着催促。   “子仪才睡过了,不困,坐这里就好,何况现在没有空房,总不能和谷主子他们挤在一处,留在这儿,端个茶倒个水的也方便。”子仪边说边替楚云掖了掖被角:“小姐冷么?现在一天天凉起来了,不如明天问安小姐再要床被子?”   楚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冷,安小姐好心收留咱们,也不好拿这些小事让她烦心。”说话间不经意碰到了子仪的手,只觉触感冰凉,楚云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衣衫,不禁诧异道:“怎么穿的这样单薄?怪不得手这般冷。”边说边伸出双手捂住,想给他暖暖。   子仪微微的红了脸,又不敢抽回手,只低了头,语气有些讪讪:“出来的急,没带多少衣裳。”当时只顾着几位主子,哪想得到自己。   楚云皱眉,松开手,跻身到里侧,掀开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进来暖一暖。”   子仪大窘,脸更是红的厉害,吓的连连后退:“不,不必了,子……子仪不冷。”   楚云见子仪这副样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尴尬的咳了咳:“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冷,这床也挺宽敞的,你上来,我也碰不到你,地下太凉了。”楚云边说边像证明什么似的又使劲儿往边上靠了靠,果然空出一大块位置来。   子仪依旧红着脸,拒也不是,应也不是。   楚云看不清子仪面上的表情,只见他无反应,以为他还是不愿意,不觉叹了口气,试探道:“那……那你坐在床边上,把手脚放在被子里,会好些,现在夜深,很凉。”   子仪拗不过,只得别别扭扭的坐在一侧,手脚浅浅的探进被子里,头也不敢抬。   楚云笑了起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不必如此拘束,在我心里早把你当做亲人。”   子仪听罢暗自揣度,不知这亲人一词到底指哪一方面,虽是如此,心中依旧雀跃起来,低头抿嘴偷偷一笑。   ******   “哟,这身子刚好些就忍不住开始怜香惜玉了?”安若黎一大早便来到了楚云房里,见房中情景,虽忍住了退回的脚步,却还是禁不住出言讽刺。   子仪本就睡的不熟,听见声音忙下了床,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红的脸都不敢抬。   谷幽竹微微撇过了脸,没有说话。   苏向鸿却是撅了嘴,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安若黎听见动静,回身看了一眼,心中也有些不屑:果然是帝王,贪图美色,这么两个大美人放在这里还嫌不足,也不知云歌怎么想的,偏就对她死心塌地。想归想,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只见安若黎几个大步来到床前,对着迷迷蒙蒙刚睡醒的楚云伸出一个手掌,高声问道:“看得清么?”   楚云清醒了些,眯了眯眼,点头道:“有些重影,比起以前好多了。”   安若黎点点头:“看来那药的成效还不错,我最近又配出了个方子,将其放在沐浴的汤水中,每日浸泡,想必效果会好些。”   楚云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周桦和年幼的女儿,巴不得赶快好起来,听安若黎如此说,心下大喜,忙道:“有劳安小姐了……”   谷幽竹心中亦是欢喜,上前对着安若黎行了一礼:“安小姐的大恩,幽竹无以为报,不过小姐腿脚依旧有些不便,望安小姐小心些,多多照顾。”   安若黎敷衍的嗯嗯了几声,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不由诧异道:“什么多多照顾?伺候她的是你们,又不是我!”   谷幽竹不解:“既是药浴,自然多有不便,这里只安小姐一个女子,少不得要麻烦了。”   安若黎听了这话总算明白过来,突然涨红了脸,气极败坏道:“我不管,你们不是她的身边人么?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谷幽竹一噎,不再言语。   楚云见几人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不由得尴尬起来,忙道:“我……我一个人可以的,不……不由帮忙。”不管是谁,她都不好意思。   安若黎听楚云这么说,这才缓了脸色,哼了哼,转身离去。   苏向鸿诧异的瞥了一眼她的背景,奇怪道:“她干嘛反应那么大呀,这人的脾气就是古怪。”边说边近前想问楚云早膳想吃些什么,未及开口,猛然想起刚刚进屋时的情景,心里不是滋味起来,索性问也不问,一扭身也走了出去。   楚云觉得这两人今天的态度十分奇怪,诧异的转向谷幽竹,想问个清楚,哪知谷幽竹福了福身,也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楚云大惑不解,不由得反省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以至于得罪了这几个人。   子仪聪慧,隐隐明白了几分,心中不由怅然。   收还是不收?   潘宁心情郁郁,独自一人坐在酒楼雅间里喝闷酒,近来京中发生不少大事,皇帝突然病逝,年幼的太女登基,曾经失势的林家再次掌权,现在朝堂中他们几乎一手遮天,哪还有别人说话的份?   不过这也倒罢了,对潘宁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她还没有正式在朝廷中任职,她娘一向圆滑,老好人一个,自然也没有什么得罪林家的地方,只是谷家,似乎就没这么好运了……   潘宁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娘本来就对这桩婚事有些不满,如今谷家失势,娘更是有理由一拖再拖,最可气的是,谷家竟然丝毫不以为意,苏向鸿更是不见踪影,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闺房里几个月不出门?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潘宁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心情也烦躁起来,仰头又是一大口酒。   “宁姐姐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嫣儿可以坐这里么?”   清脆柔美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潘宁诧异的抬眼望去,却是莫家的那个漂亮的小公子,此时微微侧着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潘宁眉头一挑,温文有礼的道了声“请——”有美相伴,自然比一个人强,断没有拒绝的理由。   莫嫣优雅入座,叫人另添了杯箸,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柔柔笑道:“前阵子听说宁姐姐已经定了婚期,怎么这么久了却没有消息?”   潘宁听了此话,微微蹙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些不耐的敷衍:“最近京中事多,便推迟了——”   莫嫣抿了一口酒,有些惋惜:“怪不得姐姐一人在此——”说罢幽幽叹了口气:“那位哥哥真是好福气,今见姐姐如此模样,便知对他情深了,可惜嫣儿便没这样的好福气了。”语毕又是一叹,神色落寞。   潘宁虽算不上风流,但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今见美人心伤,少不得要开解几句:“嫣弟弟如此貌美娴静,谁娶了你才是有福气呢!”   莫嫣闻言,心中一喜,对着潘宁灿然一笑:“果真?宁姐姐也是这样想的么?”   潘宁一怔,不知是否因着酒的缘故,只觉今日的莫嫣比起往日来,更添美艳,心思微动,也笑了起来:“自然是的……”   *******   静园   “谢谢秋昀哥哥,谢谢秋昀哥哥……”   云鸢感动不已,跪下不住磕头。   秋昀心中有些慌,不停的左看右看,见云鸢只顾磕头,急的跺脚:“好了,好了,你想引来人不成?还不快带我进去,事先说好,可不能耽误太长时间。”秋昀稍稍有点后悔,都怪自己一时心软,如今只能速战速决,可千万别惹出什么祸事来才好。   云鸢恍然大悟,连忙起身引秋昀入园。   “主子,主子快醒醒,快看谁来了……”云鸢一进门,便直奔床前。   秋昀是个懂规矩的,当即弯腰一礼:“见过桦主子——”等了半响却无动静,秋昀抱着孩子,有些支撑不住。   云鸢忙扶他起来,半是苦涩半是无奈:“沦落至此,哪还有这么多规矩,哥哥快起来吧,主子现在脑子有些不清醒。”   秋昀有些尴尬的起身,讪讪道:“到底是小皇帝的生父……”边说边往床上看去,这一看却吓了一跳,怎的如此憔悴!   周桦睡梦中听见叫唤,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见到秋昀,愣了愣。   云鸢扶着周桦坐起,一脸欣慰:“主子,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小主子么?……”   秋昀闻言忙抱着孩子来到周桦床边。   周桦回过神儿来,欣喜接过。   怀中的那个小小婴孩,安静的睡着,双颊粉红,甚是乖巧,周桦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自己的娇儿,喜极而泣,双手更是紧紧抱着不肯松开。   云鸢在一旁也十分欢喜:“小主子这般好,想是没有受到半分委屈,主子可以放心了。”   “宝宝乖,爹爹在这里,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周桦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可逗弄了半天,孩子却无反应,似乎睡的很沉,周桦有些失望,他想听听孩子的声音。   云鸢见状怕主子伤心,忙在一边劝:“小主子还小,正是爱睡觉的年纪,还是别扰了小主子,时候也不早了,让秋昀哥哥送回去吧。”   秋昀在一旁早已心虚,闻言忙上前欲接过。   周桦吓的一个激灵,抱着孩子往后蹭:“这是我的孩子,还要抱到哪里去?”   云鸢一怔:“主子,您忘了?小主子现在住在朝云宫,快给秋昀哥哥吧,别给秋昀哥哥添麻烦。”   周桦猛力摇头,紧紧把孩子抱在胸前:“不,不,我不给,我不给,孩子是我的,是我的……”   这下可把秋昀吓慌了,他也是好心,可怜他们父女分离,哪料到如今状况,当即对着云鸢急道:“这……这可怎么是好,我……我也是好心,你们可不能害了我!”   云鸢也急,左哄右劝,奈何周桦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云鸢没有办法,干脆抢了孩子,一把塞给秋昀,叫他赶快走。秋昀有了教训,自然不敢耽误,几个小跑儿便离开了。   周桦身子虚,自然抢不过云鸢,只觉怀中一空,瞬间孩子便被抱走了,再一看,哪还有秋昀的影子,当即大哭,挣扎的就要下床去寻。   云鸢忙拉住,周桦气极,对着云鸢哭喊:“为什么把我的孩子给他,为什么把我的孩子给他!”   云鸢垂泪:“小主子安好,主子也该放心了……”   周桦知道无法挽回,绝望的瘫坐在地。   *******   楚云的腿依旧有些软,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总算能够到外面透透气,楚云心情大好。   “气色真的好多了……”谷幽竹端了碟自制的小点心,放在石桌上,扶着楚云坐下:“小姐的眼睛怎么样了?看得清幽竹么?”   楚云笑,拉他坐在身侧:“放心,眼睛早没事了,安小姐的药好,自然不必担心的,只是辛苦你们了。”说着又招呼身后的子仪:“总站着做什么,这个时候了还讲那么多规矩?”   子仪自从那天以后,不敢再逾越半分,听见楚云叫也只是笑了笑:“子仪站在这里就好。”   楚云刚想再说几句,谷幽竹却突然站了起来,强拉了子仪,按他坐下:“小姐既然说了,就坐下吧。”   正在此时,苏向鸿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跑来,举着手里的东西向楚云邀功:“看我买到了什么?这地方太偏僻了,什么都没有,我跑了好远呢,总算可以解解馋了。”边说边打开纸包,是些精致的小吃食。   谷幽竹看着自己做的点心被苏向鸿冷落的推到一旁,半是玩笑道:“看来是吃腻了我做的了,罢罢罢,再不费那功夫了,也免得被你们嫌弃。”   众人一听,不禁笑了起来。   云歌远远的躲在一处,见围坐在一起的几人欢欢喜喜的模样,不禁也微弯了嘴角。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他们高兴与你什么相关?”安若黎实在看不过云歌这个样子,忍不住讽刺了几句:“想过去便过去,我救了她,谅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一个人闷闷的躲在这里算什么事!”   云歌被人窥见了心事,尴尬不已,又听见安若黎如此说,越发沉了脑袋。   安若黎怒其不争,既然喜欢,说出去又怎样,好歹有个了断,总强过现在,跟失了魂似的,喜怒都围着她一个人转了,想到此处,一把拽过云歌,拉着他便走。   两人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几人间的和谐氛围,谈笑声戛然而止。   楚云率先回过神儿来,撑着石桌子起身,笑道:“安小姐也来了?正巧向鸿买了些点心,安小姐也尝尝?”   安若黎没有答话,推了云歌上前。   楚云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绝色少年,不知这位安小姐到底何意:“这位是……”   云歌忙低下头,不敢去看楚云的眼睛。   安若黎狠了狠心,道:“这是我弟弟,他喜欢你,你若是喜欢他便把他收了,若是不喜欢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楚云更是难以置信。   云歌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窘迫的几乎要夺路而逃,可安若黎附在耳边的一句话,让他生生定住了脚步,她说:“你不想知道么?”   安若黎之所以出此下策,主要因为她当初为保云歌安全,明确提出永远不能告知楚云云歌的真实身份,并以此作为救治楚云的条件。   只可恨云歌偏偏付了真情,别说楚云不一定答应,就算楚云贪图美色答应了,其他的人定然不许,到最后吃亏的只有云歌,如今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彻底让他死心!   安若黎得意,真是个绝妙的好办法。   坠崖   楚云实在无法理解这位安小姐的思维,这般绝色倾城的美少年不好好的藏在家中,怎么偏推到了自己面前,自己与他并不相识,谈何喜欢?这玩笑可有点开大了……   楚云正忖夺着该如何回答,却见苏向鸿站起身,对着那少年微微一笑:“常听说蛇蝎美人,这位弟弟如此绝色,不知是否也有一副蛇蝎心肠?”   “向鸿!胡说什么!”楚云惊,这苏向鸿怎的如此说话?再一见那少年,果然白了脸。楚云歉疚万分,对着脸色瞬间铁青的安若黎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向鸿不会说话,他不是那个意思……”   苏向鸿却是毫不在意,依旧笑道:“我哪个意思了?你说呢,安—弟—弟!”话到后面,已经咬牙切齿。   楚云急,这苏向鸿今天吃错药了不成?   那少年果然受不住,惨白着脸色,转身便走,却被苏向鸿一把拦住:“安弟弟怎么走了?难道我说对了,所以你心虚?其实也没什么,一害一救,两相抵消了不是?”   “够了!苏向鸿,别太过分,你忘了你的承诺了?”安若黎沉着脸呵斥。   “安小姐说笑了,怎么会忘?一辈子都忘不了……”苏向鸿松了抓住少年的手,无所谓的笑,不过楚云总觉得他的笑有股恨恨的意味。   “安小姐,真对不起,向鸿只是有些淘气,不是故意针对安公子的,安公子如此佳人,楚云万不敢唐突!”楚云对着安若黎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安若黎听罢,依旧沉着脸,若有所思的看了云歌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楚云现在也没明白这两人到底何意,不过见苏向鸿一脸忿忿的模样,不由得询问:“向鸿,你今天怎么了?跟这位安家少爷有过节?”又诧异的对着谷幽竹和子仪:“你们态度怎么也是冷冷的,这么奇怪!”   苏向鸿闻言双目一瞪:“怎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不行么?”   楚云一噎,嘟囔道:“好端端的干嘛看人家不顺眼……”   “好了,小姐,咱们不提这个了……”谷幽竹扶楚云坐下,顿了顿,似是无意的说道:“小姐还是离那安家少爷远一些的好——”   楚云越发觉得几人对那少年的态度与众不同,闻言不由得诧异:“为什么?”   谷幽竹一顿,不知道如何作答。   苏向鸿却凑了上来,气愤道:“怎么,你还真看上他了?殊不知红颜祸水,就这样的美色才会要了你的命呢!”   楚云尴尬,这孩子怎么总爱乱想。   “安小姐怕也没这样的意思,只是试探试探罢了,这样的公子,自然不肯轻易许人的。”谷幽竹见苏向鸿说的有些过了,忙替他遮掩。   楚云点了点头,这倒是,定是那安小姐怕自己觊觎她家弟弟的美色,所以前来警告一番,这样的美人,她可消受不起。   *******   “云歌,你这又何苦?把她忘了吧,你如今也不欠她什么,你也看到了,那个苏向鸿岂是好惹的?”   “我知道,我从来也没奢望过能守在她身边,远远的看着就好……”云歌沉寂许久,语气怅然。   “你——真是无可救要了——”安若黎气极,一甩袖子,不再理会。   ******   “你真看到了?不可能吧。”   “真的,绝对是谷家的那个蛮横少爷,我以前见过的……”一个狭窄的小弄堂里,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切切私语。   “奇怪,他不在谷府,跑京郊做什么?”   “我也觉得奇怪,就偷偷跟着他,后来见他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啦,然后我就回来了,我就是觉得奇怪,咱们到处都找不到人,也许就藏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呢——”   “走,咱们去叫人,搞不好能立个大功!”   “对对,走,走——”   ******   半夜时分   安家的大门突然被敲的震山响。   睡梦中的小药童被惊醒,连忙去院前查看。   “哎——你们是谁呀,怎么硬闯?”小药童刚一把门打开,便有好几个人冲了进来。   “让开——我们查人!”其中一个女人粗鲁的推开药童,带着身后的人浩浩荡荡的往院子里闯。   屋里一片漆黑,楚云听见响声,刚欲叫人,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只听那人轻声命令:“别喊,跟我走——”   楚云一惊,未及回话,那人拽着她便出了房门,随即转向后院。   楚云腿还有些软,跌跌撞撞的被他拉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叫喊声,楚云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想起子仪他们,焦急起来,忙忙说道:“等等,等等,还有他们——”   那人却是不听,拉着楚云一溜小跑儿,七拐八拐的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楚云腿不使力,累的气喘吁吁:“等等……”   那人似乎也累得不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是你?”楚云隐隐看清了眼前的人,这不是那位安公子么?   “那些人是来抓你的……”那位安公子才说了一句,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那还有两个——快——”   “走——”云歌一惊,不敢耽搁,拉着楚云便跑。   “快追——甭管是不是,先抓住再说——”不只是谁大喊一声,众人得令,蜂拥上前……   两人心惊,慌不择路。   “啊——”楚云脚一滑,几个石子瞬间而下:“这是什么地方?这么高?”   云歌一惊:“糟了!这边有个悬崖,不能走了——”   楚云见后面的人越来越近,心急不已,这怎么办?不能跳下去吧——   后面的一众人拿着火把冲了上来,领头儿的人看清楚形势,见两人困在崖边,高兴的嘿嘿笑:“你们逃都不知道选对方向!”边说边将火把凑近,细看了看,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仔细辨认了许久,随即哈哈大笑:“真的是你!快,大家上,抓住她,就是她——”   楚云大惊,下意识的后退,突然脚下一空:“啊————”   “皇上——”云歌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顾不得多想,一把便抓住了楚云脚踝,可哪里抵得住这股巨大的冲力,瞬间一头栽了下去——   众人一惊,忙上前查看。   “头儿,这怎么办?”   “靠!这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啊——”   “这么高,摔下去肯定是个死,头儿,咱回去复命吧!”   “真他娘的晦气!走——”   谋划   天渐渐亮了。   楚云头晕眼花,胳膊僵硬,双手痛的没有知觉,已到极限,感觉握住自己脚踝的手渐渐松开,楚云一惊,忙低头大喊:“抓紧我,再坚持一下,天亮了,很快就……就会有人来了——”   感到脚踝再次被抓紧,楚云稍安,顾不得手上伤痛,用力抓住岩壁,再坚持一下……   “云歌——云歌你在哪?”远远传来喊声。   楚云大喜,沙哑着嗓子,使尽浑身力气,希望能引人注意。   果然,那人顺着声音寻来,一低头便看见了悬在崖边的楚云。   “救——救命……”楚云隔着岩壁,只隐隐约约见到一个脑袋。   “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去找东西救你们——”来到崖边的正是安若黎,见此情景不敢耽搁,忙到附近寻藤条,想把他们拉上来。   楚云真的坚持不住了,指甲划在岩石上,发出嗞嗞的声响,慢慢的往下滑。   “抓住——我拉你们上来——”安若黎接好了粗粗的藤条,甩到了楚云眼前。   楚云慢慢的挪动双手,总算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安若黎却被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没支撑住,强自咬牙坚持:“你……你们别动,我慢慢……慢慢拉你们上来——”   楚云双手死命的抓住,身体一点点的往上升。   安若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最可怕的是,藤条似乎也不堪负重,嗞嘎嗞嘎的似有断裂的征兆。   楚云绝望,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歌却突然出声:“安……安姐姐,一定要救她,求……求你。”语毕,双手一松。   “不——”楚云大惊   “云歌——”   ******   林府   “真的跳下去了?”   “真的跳下去了!”   “绝无生还的可能?”   “绝无生还的可能!”   “好——”林坤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大人,那抓来的那几人怎么办?”   林坤闻言,眼睛转了转:“先关起来——”   “是!那位苏少爷?”   “一并关起来!”林坤的脸上闪过一抹狠色。   “是!”女人闻言,抱拳离去。   ******   楚云呆呆的坐在崖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那个少年为了救她,就这么跳下去了,跳下去了——   安若黎竟然叫他云歌,云歌?怎么会是云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云顾不得身体的疲累和疼痛,挣扎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在安若黎身后,他不会死的,她要找到他,问个清楚。   “云歌,云歌——”安若黎早没了形象,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哭喊。   忽然的一转身看到跟过来的楚云,怒气更甚:“你跟着我做什么,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云歌已经够苦的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遇到你!”   楚云泪如雨下:“对不起,我……我跟你一块找……”   “你滚——从此之后你与我们再无关系,我们欠你的都还给你了,云歌拿命还给你了——”安若黎越发激动起来,猛力推倒了楚云,哭着跑开了——   楚云跌坐在地,泪流满面,事情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为什么会这样?   ******   谷府   “大人,刚刚有个乞丐塞了封信进来,是写给大人您的……”仆从进门禀报,并交给谷正儒一封信。   谷正儒如今一边在府中称病修养,一边焦急的等待消息,今见这信来的奇怪,心下警惕,屏退了众人,忙拆开来看。   *******   “皇上,老臣前盼万盼,总算把皇上给盼来了——”谷正儒喜极而泣,颤巍巍的跪下,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   “快起来吧,如今情况紧急,快告诉我宫中情况如何?还有,向鸿呢?可回来了?”楚云满身脏污,一脸疲惫,奈何心中焦急,顾不得许多。   谷正儒诧异:“鸿儿难道没跟皇上在一起?”   楚云一惊,心底的希望彻底破灭了,看来真的是被他们抓去了,既然如此,子仪他们怕也是凶多吉少,这……这该怎么办。   谷正儒却急了:“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鸿儿他们呢?”   楚云悔恨万分:“是我连累了他们……”   谷正儒恨的咬牙切齿:“定是林坤那个奸贼干的,我……我这就去找他!”   “万万不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反倒会害了他们的性命!”   “那……那该怎么办?”谷正儒方寸大乱。   “将宫里最近发生的事尽数告诉我,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楚云咬牙,这笔帐,她要一点一点的算!   *******   “娘,娘——快过来,这有位大哥哥——”   “怎么了,乔儿?”女人听见孩子的声音,忙走过来看。   “娘,是个漂亮哥哥,不过怎么不动了呢?”小孩子一脸好奇,弯下腰去,伸手戳了戳那人的脸,“真的不会动了呢,娘你快看——”   女人凑近细瞧了瞧,只见那人浑身湿透,双眼紧闭,难道死了?边想边将手指伸到他的鼻下,隐隐可以感应到微弱的气流。   “乔儿,快,咱们把他扶起来,他还活着呢——”   “嗯——”小女孩甚是听话,人小力气却不小,两人很快就拖了那人起来:“娘认识这位哥哥?”   女人弯下腰,将人背在背上,喘了口气,道:“娘不认识,但他还活着,总不能见死不救,你爹懂些医药,回去叫他看看,虽不知管不管用,但咱到底尽力了不是——”   “嗯,娘,我帮你提东西!”小女孩点点头,跑前跑后的帮忙。   子仪拒嫁   历时一月之久,楚云在谷正儒等人的帮助下,顺利夺权,林坤见大势已去,不日便在牢中自尽,林羽之则被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林太君绝望,自请去为先皇守陵,楚云应允,至此,这场宫变落下帷幕。   清翎宫   楚云看着日渐活泼的小女儿,心中略略安慰,幸而发现的早,不然怕成痴儿了,又想起如今的周桦,忍不住落泪,整日里呆呆傻傻,连她也不识得了,天天念叨曦儿曦儿,可真把孩子抱在他眼前,却死活都不肯认,可以想象他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楚云心痛,越发把那个林羽之恨了个千遍万遍。   “皇上还在替桦弟弟忧心?”谷幽竹抱起在地上爬的正欢的小娃娃,轻轻坐在了楚云身边。   楚云苦笑:“担心有什么用?只能慢慢养着了,让他跟孩子多亲近亲近,时间久了自然就想起来了——”楚云说到此处,顿了顿,有些歉疚的握了握谷幽竹的手:“桦儿病的这样厉害,我难免要多照顾些,可能不会常来陪你,你莫要多想,仔细自己的身体。”   “幽竹知道,皇上是该多陪陪桦弟弟的。”谷幽竹心底有些失落但也有一丝欢喜,自己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一点位置的,虽比不上周桦,但他也知足了。   “唉——”楚云长叹口气,有些事情到底无法两全,自己也只能尽量了。   谷幽竹见楚云心情郁郁,便努力的说些开心的事:“潘小姐和向鸿的婚期就定在了下个月,虽迟了些,但也是好日子呢——”   楚云闻言也微微笑了起来:“耽误他这么久,如今总算好了,我可要多准备些贺礼,不然他怕是要跟我急。”   两人边说边笑了起来。   谷府   “表少爷,这件怎么样?绣工可是顶顶的好。”   “那这件呢,城南于家坊的,也不错。”仆侍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询问,红艳艳的嫁衣铺了满桌,没办法,自己少爷不会绣,只能买现成的。   苏向鸿不耐烦的翻翻捡捡:“这个太红!”说罢甩到一边。   “这个太艳。”   “这个花绣的不好——”   “这什么呀,看着就不顺眼,不要!”   没一会儿功夫,桌案变得溜光,地上则是满满的一片红。   仆人苦着脸,指着地上的一件道:“这可是宫里的尚衣间做的,估计皇上都是过目了的,公子也不要?”   苏向鸿一听忙命人捡起来,责怪道:“怎么不早说啊!行了行了,把其他的都收了,就这件吧——”   仆侍们大喜,总算圆满的完成任务,匆匆整理好,屁颠屁颠的去复命了。   苏向鸿开始还十分欣喜,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过了一会,却意兴索然了,暗自嘀咕:“又不是嫁给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话刚说完倒把自己吓了一跳,脸也迅速红了起来,这是怎么了,竟有这样的心思,呸呸呸,赶紧丢掉,那是哥哥的女人,自己可不能让哥哥伤心,嫁给潘宁也挺好的,挺好的……   潘府   “怎么了?嗯?别不高兴了……”潘宁轻搂过莫嫣,看着眼前细腻白皙的脖颈,凑近欲吻。   莫嫣轻巧的往旁边一让,小嘴儿厥的老高:“下个月就是你的大日子,可得恭喜你呢……”   “你不要总纠缠这一个问题,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等婚期一过,立刻娶你做侧夫,你还不满意么?”潘宁有些扫兴。   莫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怕潘宁厌弃,忙转过身,扯着他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嫣儿不再说了还不行么?嫣儿就是心里不舒服……”边说边滚下几滴泪来。   潘宁叹口气:“我知道你委屈,快别哭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些日子,我对那苏少爷的心也淡了,只不过婚事已经定了,皇上对此也甚是关心,万万悔不得的——”提起楚云潘宁心里发堵,前阵子和向鸿进宫,总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平常,亲昵的很,苏向鸿这么久没有消息,偏偏皇上一回来,他就出现了,潘宁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再看苏向鸿,也不像当初那样单纯率真了。   潘宁无奈的摇了摇头,唉!算了算了,不想那些烦心事了,娶谁都是娶,还是消受眼前的美人恩要紧!   莫嫣不动声色,一脸娇羞,头埋在潘宁怀中,任他抱起自己,心中却打起了另外一番算盘。   安和院   “啊啊——啊——”小晨曦拿着个拨浪鼓,依依呀呀的说个不停,时不时的咯咯大笑。   楚云在一旁细心的观察着周桦的表情,轻声试探:“桦儿,咱们的曦儿,看,都长的这般大了,你抱抱她好不好?”   周桦本来面带微笑,一直看着眼前不停扭动的小娃儿,却在听见楚云的话之后满是惊慌的摇了摇头,泪水瞬间而下:“她不是曦儿,我的曦儿被人抢走了,曦儿?我要去找曦儿……”边说边要挣开楚云的怀抱。   楚云忙叫子仪抱走了孩子,连声安慰:“好好好,她不是,她不是,你乖乖的,我去把曦儿找回来好不好?”   周桦忙忙点头,片刻又猛的摇头,哀求不已:“别,别去找,被人发现,我的曦儿会挨打的,别……别去——”   “好好,不去,不去——”楚云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我的桦儿,怎么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了。   ……   楚云好不容易哄了周桦睡下,疲惫的来到外殿。   “皇上——”子仪心疼的给楚云倒了杯茶:“这阵子都没有好好休息,桦主子交给我们照顾吧,这宫里侍人少,不如再添些?”   楚云点点头:“也好——”言罢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子仪:“云歌那边有消息了么?”   子仪摇摇头:“山前山后都找遍了,没有他的人影……”   楚云失望,如今连安若黎都不在那个院子里了,她想必恨死了自己吧——   “皇上也别太担心了,没找到人也许是被人救了呢……”子仪不忍楚云忧心,连声安慰。   楚云静默,少顷,突然拉了子仪坐在自己身侧,感慨:“子仪,谢谢你——”   子仪惶恐,忙欲站起行礼,却被楚云强行按下:“再没那么多规矩的,经历了这么多,怎的还如此?”   子仪心中微甜,垂首道:“主仆之间,本该如此。”   楚云反笑,轻指他的额头:“就你规矩多,呵呵,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二。”子仪心中微微有些慌。   楚云想了想,二十二了,比自己这个身子还要大上几岁呢,这个世界的男子成亲都很早,想到此处越发愧疚起来:“是我糊涂了,未离宫之前,本来有一波遣散的,只是我习惯了你在身边,舍不得放你,如今看来,却是耽误你了……”   子仪愕然   楚云笑:“你倒是对自己莫不关心,向鸿比你小几岁都要出嫁了呢,你不着急?”   子仪隐隐明白了楚云的意思,立刻慌张起来:“子仪只想伺候好皇上,别的事情未曾想过。”   “那也该想一想了,你喜欢谁,尽管跟我说,我定然为你做主,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子仪这下真的慌了神儿,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急的快哭出来了:“子仪不想嫁人,求皇上不要赶子仪走,不要赶子仪走……”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我没要赶你,只是想让你选个可心的人,好好好,不嫁就不嫁——”楚云没想到子仪反应这么大,也慌了起来,见子仪哭的泪人似的,突然心疼起来,这……这可怎么好。   子仪绝望起来,皇上竟然有这样的心思,那定然……   解除婚约   “向鸿,向鸿你听我解释……”潘宁气急败坏的甩开莫嫣,匆匆披了外衣就追了出来。   苏向鸿愤怒不已,对着追上来的潘宁就是一个耳光:“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你却在这里跟他厮混!”   潘宁捂着脸,低声下气:“向鸿,向鸿不是的,其实我我……我……”支吾半天也没想出啥好借口,只得转了方向:“我不过一时迷恋他罢了,你才是我未来的正夫,谁也无法取代你的地位,向鸿,别生气了好不好,咱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苏向鸿指着潘宁的脸,怒不可遏:“我……我苏向鸿绝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成亲?你跟屋里的那个成吧!”说罢转身就走。   潘宁慌了神,这婚事连皇上都是知道的,当初还特意嘱咐过自己,若真解了约不定闹出什么大事呢,想到此处,也过不得里子面子了,一把抱住苏向鸿连哄带劝:“好向鸿,我错了,再不会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这婚事皇上没准儿会亲自主持,万万不能有差错……”   苏向鸿一边挣扎,一边哭喊:“什么不能有差错,我偏不要结,我我……我这就进宫找皇上去!”   潘宁怕的就是这一点,当下更是不敢放人,苦劝道:“咱们之间的小事,怎么能惊动皇上,更何况,女人偶尔风流也没什么,你既为正室,就该大度才是……”   苏向鸿更气,明明是她不对,却偏偏要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当即大怒:“有本事你去到皇上面前说去,说你婚期在即却还在外面风流厮混,看皇上和哥哥许是不许!”   潘宁也怒了,心底的疑心全被引了出来,当即松了手臂,冷笑道:“你一口一个皇上,你跟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向鸿见潘宁如此问,不禁怔住了。   潘宁冷哼:“你当我傻子呢,你心里对这婚事未必心甘,对着皇上却是依依不舍,怎么?想进皇帝的后宫?我看皇上还未必肯收呢!”   苏向鸿又惊又怒,气的浑身颤抖:“你——”   潘宁狠了狠心,索性把事情都挑明了:“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做你的新郎,别起什么歪心思,这事儿要是捅了出去,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跟我解了婚约日后谁还敢娶你?”   苏向鸿气的说不出话来。   潘宁见状有些心软,放柔了声音:“你乖乖的别闹,依旧是我的正夫,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苏向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憋的满脸通红:“我……我就算出家也不会嫁给你!”说完箭一般的跑开了。   潘宁没想到苏向鸿的脾气这般烈,看着跑远的身影,懊悔不迭,忙忙回府找自己的老娘商量去了。   ******   清翎宫   “什么?真有这样的事?”谷幽竹从没见苏向鸿哭的这般伤心,问清原委,不由得大惊,随即气愤不已,当初那个潘小姐是如何信誓旦旦的保证的?这才过了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   苏向鸿抽抽噎噎:“我不要嫁给她,我死也不要嫁给她!”   “可……可这婚期都定了,京中人谁不知道,因为妻主风流而悔婚,少不得要落个妒忌的名声,向鸿,你可要想清楚了……”   苏向鸿气愤,为何所有人都这样说,名声,名声,名声有那么重要吗?   “那就一辈子不嫁人,有什么了不得!”   “快别胡说。”谷幽竹见苏向鸿这态度,也焦急了起来,试探道:“不如召她进宫,让皇上跟潘小姐说说?女人本性如此,想她也只是一时迷恋,不如……”   “不如什么?”苏向鸿打断:“你们为什么非要把我推给那个负心女?”   “你们在吵什么?”楚云远远的就听见殿中吵闹的声音,见满脸通红的苏向鸿不禁吓了一跳“你不日便要成亲,怎么还有时间来宫里?”   苏向鸿见了楚云,猛然想起潘宁的话,突然心虚起来,低了头不吭声。   谷幽竹忙扶了楚云坐下,一脸愁容:“向鸿吵着不想嫁呢!”   楚云纳闷:“这潘小姐不是你自己选的么?她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苏向鸿未及答话,谷幽竹却忙忙说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皇上每日辛苦,不必为这点小事烦心的,是向鸿不懂事。”   苏向鸿见哥哥如此说,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楚云皱眉,对着向鸿道:“把向鸿气成这样,却也是不简单呢,你尽管说,我替你做主。”   苏向鸿听了这话,瞬间觉得有了底气,委屈的撇撇嘴:“她背着我风流快活。”   “女人家一时贪欢也情有可原,教训教训便罢了,也不至于毁婚。”谷幽竹忙接过话头。   楚云闻言却愤怒起来,现在便如此,结婚之后更是可想而知了,便不悦道:“若真是这样,那这个潘小姐确是该死,向鸿别担心,定然给你个交代!”   谷幽竹焦急起来:“皇上可得为向鸿的名声着想,难得门当户对,可别闹僵了。”   楚云诧异:“向鸿如此才貌,定然要找个配得上他的,这世上除了潘宁又不是没有别人了,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人家不要似的。”   谷幽竹一噎,无话可说了。   苏向鸿却隐隐欢喜。   纠结的子仪   “你怎么还这样不懂事,闹的皇上替你解了婚约,这回满意了?”谷幽竹看着优哉游哉毫无愁容的苏向鸿,恨铁不成钢,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如今京中何人不知这谷家表少爷有皇帝撑腰,骄横善妒,谁还肯娶,怎么这小子却一点不替自己发愁?   “还在宫里做什么?回家相亲去!”谷幽竹气愤赶人。   “我才不回去呢,姑姑的气儿还没消呢,回去不是找打么!”苏向鸿死活不肯,又洋洋得意道:“皇上说了,我爱呆多久就呆多久,哥哥也管不了的!”   谷幽竹气闷,皇上未免太顺着向鸿了,转念一想,不由心惊,皇上如此难道有深意?是了,如今桦弟弟病重,自己又无法生子,后宫确实空虚,只是……   “哥哥你怎么了?不要赶我走嘛,我在这里陪你不好么?”苏向鸿见谷幽竹突然沉寂了下来,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   谷幽竹心思转了转,勉强笑了笑:“算了,你不回便不回吧,哥哥累了,你先回去吧。”   苏向鸿依旧不明白谷幽竹为何突然神色怅然,但听他这样说,也只得乖顺的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哥哥好好休息。”说罢小鹿一般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谷幽竹望着远去的背影,强自安慰自己:皇上对向鸿一直另眼相看,若真如此,也算缘分,罢了,罢了——   ******   子仪自从那日被楚云提及终身之后,每日惶惶,生怕楚云一时兴起,将自己指给了某人,夜夜梦及,必惊出一身冷汗,只得向楚云告病暂且休息了几日。   “仪哥哥?许我出趟宫好不好?我娘如今从乡下来到京城了,难得一次,我想见见,还可以带些小玩意儿给小主子玩儿,好不好?”子兰犹豫了几日,终于鼓起勇气来求子仪。   “嗯,我知道了,只别耽误的太久了,跟内廷报备一下。”子仪似是刚刚起身,神色懒懒。   “嗯嗯,我知道,谢谢仪哥哥!”子兰一脸欢喜,连忙应承。   子仪看着子兰稚嫩的脸庞,突然羡慕起他来,当初那几个大的早被遣出宫自行婚配,独他不够年龄,如今又被分到安和院,可以明正言顺的留在宫里,真好,纵然不能在她身边伺候,也好过不复相见,只是自己,到底逃不了这样的命运。子仪越想越悲伤,忍不住流下泪来。   “仪哥哥怎么了?是有什么伤心事么?哥哥既然病了,也要放宽心态,安心养着才好。”子兰倒装出一副大人样子劝起子仪来。   子仪看着子兰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有些好笑:“行了,你倒是会说,很多事你不懂的。”   子兰撅嘴:“我怎么不懂,我看的比哥哥还透彻呢!”见子仪不信,又凑近了低声道:“前阵子在安和院,皇上对哥哥说的话我可听见了……”   子仪惊。   子兰抿抿嘴,笑道:“哥哥如今愁心的,自然就是如意郎君了!”   子仪大窘,忙喝道:“你胡说什么!”   子兰不以为意,摇头晃脑继续道:“哥哥心中最好的如意郎君莫不是皇上?”   “你……住口!”子仪真的吓坏了,忙捂住了他的嘴,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   子兰使劲儿掰开子仪的手,愤愤道:“哥哥怕什么,我都替哥哥不值,伺候了皇上许多年,最终还落了个出宫自行婚配的下场,若心无所属倒也罢了,偏对皇上情根深种!”   “你……别说了……”子仪阻不了子兰,听了这话,越发心伤,掩面而泣。   “哥哥,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一味儿这般的逆来顺受可不行。”子兰别看年纪小,说起理来倒是头头是道:“皇上是个重情的人,对哥哥怕也是有情的,不然上次为什么没有送哥哥出宫?自然是舍不得了,如今桦主子病了,谷主子呢,怕也难生育,皇上再纳后宫那也是迟早的事儿,多你一个不多,依这多年伺候的情份,自然不会亏待哥哥的,总好过被遣出宫去,另觅良人,一辈子怕是再难与皇上相见了,我观哥哥如今对皇上的情意,那才是真真的难熬呢!”   子仪渐渐止了哭声。   子兰偷笑,这个傻哥哥,就是太中规中矩了些,有些方面还不如自己呢,见子仪如今这番怕也是听进去了,不禁又道:“有些时候,咱就得利用起咱这男子的身份,趁着年华正好,不把自己的心上人迷得神魂颠倒,那怎么行呢?”   子仪红了脸:“你小小年纪,谁教的你这些,不知羞!”   子兰掩嘴笑:“管它谁教的呢,有用就行了呗。”说着又凑到子仪的耳边:“以哥哥的姿色,什么做不到呢?皇上不胜酒力,人尽皆知,哥哥只要在这方面稍稍下点功夫,到时候酒酣人醉,必是一场欢梦,以皇帝的性情,事后万不会丢下哥哥不管,可不就解决了哥哥的难题?”   “你!”子仪脸越发红了:“越说越不像话,定是子容那个不长进的,好好的都被他教坏了,你站住,该打!”   子兰蹦跳着躲开,呵呵笑的欢快:“子兰言尽于此,哥哥可要好好考虑啊,先走了,兰儿的事情,哥哥可不要忘了呀!”说罢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次日清晨   楚云下朝回来,心情颇佳,子仪见状忍不住询问。   楚云一时高兴,未及深思,对着子仪便道:“今日是殿试,那个探花郎倒比状元还要出彩,说的话有理又有趣,人也俊俏,现在想想,还让人忍俊不禁。”   子仪笑:“难得皇上如此开心,想必那人定是与众不同的了。”   楚云闻言,眉毛一挑,半开玩笑道:“却是个妙人,听闻家中尚未有夫,把你指给她如何?”   子仪大惊,啪的一声摔了手中茶碗,滚烫的热茶溅到了楚云手背,惹来楚云一声惊呼。   “子仪该死,子仪该死——”子仪慌忙处理,跪下连连请罪。   “没事,没事,也不是很烫,快起来吧……”哪知楚云话未说完,子仪忽然哭了出来。   楚云慌了神儿,连声安慰:“没关系的,不烫,不烫,怎么就哭了?多大点儿的事儿,快起来吧,别哭了——”   子仪被楚云拉起,却还依旧抽抽噎噎的说着:“该死,该死……”   楚云无奈摇头,怎么觉得他这阵子越发敏感了。   子仪心中却悲伤的无以复加,自己难道真要做那不知羞耻的事么?   一夜风流   “当真?”楚云有些难以置信。   “据他们回报,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那个安小姐是不是皇上所说的那个安小姐。”   楚云兴奋异常:“不管是不是,我都要亲自去看一看,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楚云高兴的忘乎所以,脚都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了。   “皇上高兴的糊涂了,天色已晚,要去也是明日啊。”子仪忙拦住晕头转向的楚云。   “是我糊涂了,太着急了……”楚云懊恼的拍拍额头:“他们平安,太好了,明日清早,清早再去,不急,不急。”   子仪好笑:“皇上还说不急呢,都急的团团转了。”   楚云尴尬的笑了笑,不禁意间瞥到了桌上的一壶酒,诧异道:“哪来的酒?”自己甚少喝酒,这屋里放的,也该是茶才对。   子仪两手攥在了一起,有些紧张:“是……是子仪今天听见了这件喜事,一时高兴,拿……拿错了,子仪这就去换……”说着上前一把端起酒壶,急急欲走。   “算了,算了,这酒来的也巧,也该庆祝庆祝,坐下来陪我喝几杯?”楚云突然来了兴致。   子仪的脸越发红了,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但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摆了两个小酒杯,倒了满满。   楚云微有诧异,按着子仪的性格,该劝阻自己才是,怎么这般听话?不禁玩笑道:“这酒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子仪心惊,险些摔了杯子,支支吾吾的掩饰:“不……不是,只是……是……”   “哈哈哈哈,你今日怎的这般怪?也馋酒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脸红成这样?快坐下,我们一起尝尝,明日许你一天假如何?”   子仪轻轻坐在楚云身侧,越发不敢看楚云,倒酒倒是积极。   楚云兴奋异常,并未注意这些小事,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多时,酒壶便见了底。   楚云向来不甚酒力,喝酒必醉,自己也清楚所以甚少喝,只是今日忘形,不免多了几杯。   今日这酒……这屋里怎么这般热?再看子仪,也是两颊颧红,娇艳无比,倒显出了些往日没有的风情来,尤其是唇色粉嫩,真想……   楚云突然一惊,自己在想什么,醉的真是厉害了……   “呵呵,子仪,我醉了,我要睡……啊……”楚云腿有些软,差点摔倒。   “皇上,让子仪扶皇上过去。”   子仪也有些迷糊,两人歪歪扭扭的总算走到了床边。   “你,你也休息去吧……”楚云忙着赶人,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被子仪扶着,竟有绮念,太不寻常了……   “子仪替皇上宽衣——”子仪虽醉,脑袋却依旧清醒,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不用了,子……唔”楚云唇上一软,当即吓的酒醒了一半,奋力推开:“子仪你疯了?”   子仪脚步虚软,当即跌倒在地,只见他直起身子,突然泪流满面:“皇上对子仪就没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么?”   楚云头越发晕了,看着梨花带雨的子仪,突然很想把他拉起来抱在怀中。   “子仪不知羞耻,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子仪……不知羞耻……”子仪哭的越发伤心,抽抽噎噎止个不住。   楚云心疼,拉他坐在床边:“别这样说,是……是我配不上你。”自己无法给他一份完整的感情。   子仪不住摇头,再一次吻住了楚云。   楚云一阵眩晕,抑制心底隐隐的邪念,欲推开,突然嘴中一咸,想是他的泪水,楚云顿住。   “皇上就当施舍给子仪,好不好,子仪求求皇上……”   楚云越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那酒多多少少肯定有些问题,子仪怎么可以这么傻。   外裳不知何时滑落,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楚云做最后一番努力,挣扎的想要起来。   “皇上……”子仪呜咽出声,一把抱住楚云:“求求你……”   楚云心疼的打颤,真是个傻子。反身回抱住他,吻上了那嫣红的唇。   “唔……”   夜色蔓延,春光无限。   次日清晨   楚云迷蒙的睁开眼睛,看见躺在自己怀中的子仪,既是懊恼又是心疼,隐隐又有些愧疚,桦儿尚在病中,自己竟然……   “子仪不在乎名分……”胸口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楚云一惊:“你醒了?”随即红了脸。   楚云害羞,子仪更是如此,匆匆起身披了件外衣,跪在了床上,头低的不能再低:“请皇上降罪!”   “这是做什么?看别着凉了……”楚云吓了一跳,忙拉他过来。   子仪却是不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楚云无奈苦笑:“吃亏的是你,为什么要降罪,我只是……怕你后悔。”   子仪诧异抬头,见未着寸缕的楚云,刷的红了脸,低头忙道:“子仪不悔,子仪也不在乎名分,只求皇上不要……不要送子仪走。”   楚云愣住,原来这些日子……心中酸涩,上前抱住他:“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   子仪埋在楚云怀里,低泣:“子仪很高兴,真的……皇上若是怕两位主子不愿,子仪宁肯守着这奴才的身份,只求永远留在皇上身边。”   “傻瓜,胡说什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楚云轻吻子仪的额头,事已至此,岂能辜负,子仪,我又如何舍得嫁你出去?谢谢你,肯留在我身边。   规矩   “云歌?”楚云望着院中石凳上的那个背影,轻唤出声。   云歌缓缓回过头来,见到楚云,心突的一颤。   楚云快步上前,欣喜不已:“真的是你,太好了,真的是你……”   云歌漠然垂下眼眸,没有应声。   “云歌,我……我一直在找你,我……”楚云语无伦次,本就想好的话面对云歌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你来干什么?”背后突然的一声呵斥吓了楚云一跳。   安若黎上前推开楚云,不悦道:“不好好在宫里做你的皇帝,跑到这里干什么?”   “安小姐,我……我来看看云歌。”楚云尴尬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快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安若黎板着脸,一点不示弱,边说边抱起云歌往屋里走。   楚云觉得奇怪,心中一惊,难道……   “云歌的腿?”   云歌紧紧抓住安若黎衣襟,脸色有些不好。   安若黎见状越发生气,索性摊开来说:“云歌不能走路了,他不欠你什么了,你回去吧,不要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说着径直进了屋里。   楚云既是心疼又是愧疚,紧紧跟了进去:“对不起,是……是我对不起他,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让……让我照顾他好不好?”   安若黎小心的把云歌放在了床上,让他半靠着,听了楚云的话不禁眉头一挑:“照顾他?怎么照顾?留在这里一辈子?”   楚云噎住,自然是不能的。   安若黎冷哼:“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多说,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楚云不知道为什么安若黎的态度如此坚决,没有办法,只得转向云歌:“云歌,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照顾你……”   云歌的睫毛微微颤动。   安若黎有些怒了:“云歌已经为了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怎样,让他入你的后宫,做一个深宫怨夫么?”   楚云惊:“我……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他,这里的条件不好,天气又冷,宫中有最好的药材,一定可以治好他的腿的。”见安若黎又欲说话,忙道:“我知道安小姐医术精湛,只是这里地处偏僻,药材稀少,到底比不上宫里,我……我只想好好的弥补云歌,我……对不起他。”说到后面,声音渐小。   云歌漠然落泪。   “你看看你,又惹的云歌哭了……”安若黎撇了撇嘴,想起近日的艰辛,难过不已。   楚云凑近床前,半弯下身子,柔声道:“跟我回去好不好,以前我病了,你们照顾我,如今轮到我了……”又转头对着安若黎:“安小姐,给楚云一个弥补的机会,可以么?”   ******   楚云将云歌安置在了距离主殿最近的奇香阁,安若黎同住,论理不该如此,但为了方便照顾,不得不破例。   周桦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小曦儿已近两岁,每日爹爹,爹爹的叫的欢快,周桦渐渐接受了她,以往那段糟糕痛苦的记忆被逐步抹去。   楚云心中略略安慰,每日在这两个殿中奔波,别的事反倒放在一边了。   子仪依旧像往常一样,安守着一个小侍的本份,对楚云每每提及的册封一事皆摇头反对,直说自己不在乎名分,弄得楚云头疼不已。   苏向鸿从来不会让人忽略到他的存在感,云歌来之前,楚云很怕他前去闹事,为此嘱咐很久,不过现在看来,除了偶而和安若黎吵嘴,相处倒也合宜,楚云突然觉得,如果能一直如此,也很不错。   ******   这日下了早朝,楚云独自一人,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见到几个小侍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知道我刚刚去煎药房看见什么了?”   “什么?”   “皇上身边的红人,子仪哥哥,在煎药。”   “这有什么稀奇!”   “却是没什么稀奇,不过他见到我却是十分慌张,匆匆拿了药离开了。”   “然后呢?”   “我好奇,察看了一下药渣,猜猜怎么了?可吓了我一大跳。”   “到底怎么了?”   “是堕胎的药!”   “啊?堕胎……”   “嘘……小点声……啊?参见皇上!”几人突然瞧见了站在身后的楚云,当即吓白了脸,慌忙跪下请安。   楚云现在哪里有空搭理他们,慌慌忙忙的去找子仪,怪不得今日跟我请假,若真是如此……   “子仪,你在干什么?”突然传来的一声怒喝,让本就慌张的子仪吓的魂不附体,啪的一声碎了药碗,药汁溅了一地。   楚云又惊又怒,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颤抖的指着地上的药汁:“这……这是什么药?”   子仪一脸惨白,猛然跪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子仪受……受了风寒,不过是……”   楚云一把拉他坐在榻上,强忍怒气:“既然受了风寒,不如请个太医瞧瞧,来人!宣太医!”   子仪的脸色越发白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楚云见状心疼起来,却狠了狠心,依旧没有说话。   太医进来见这状况倒傻了眼,战战兢兢的把脉,事后却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话。   楚云怒:“如实道来!”   太医惊出一声冷汗:“回皇上,子仪公子是……有……有了身孕,一……一月有余。”   楚云听罢转头看向子仪,子仪面无人色,低头不语。   太医见状不好,早悄悄退下。   “为什么要这样做?”楚云心痛。   子仪突然泪流满面:“皇上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倒不如我自己动手。”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楚云诧异不已。   子仪哽咽:“此为旧制,皇上忘了?”   楚云惊:“怎么说?”   “皇上近侍,不得封位,不得生子。”子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楚云怒:“这是什么规矩?怪不得你一直不肯答应,原是为此,我明日便废了这条狗屁规矩!”   楚云见子仪哭的浑身颤抖,更是心痛,上前轻轻抱住:“子仪,你不必管那么多,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这是我们孩子,你难道不喜欢么?”   子仪哭着摇头:“喜欢,子仪好喜欢,好想留下来。”   “那就留下来,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我要嫁给你   楚云不顾众臣反对,开始接二连三的下诏,依次晋封谷幽竹为贵君,周桦为贵卿,封子仪为贵侍,赐住玲昭宫,随即眼花缭乱的赏赐源源不断的送往玲昭宫,太医更是奉命日日去请平安脉,朝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楚云对这个未出世孩儿的重视和喜爱,子仪一时之间身份倍增,尊贵无比。   奇香阁   “我就说不该来的,进宫做什么?看她春风得意,再添麟儿?平白的惹气!”安若黎不满的嘟嘟囔囔,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怨气从何而来。   云歌近来甚是沉默,此时静静的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过了半响,幽幽道:“这样也好……”能让自己安心些。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呆不下去了,明日就走,你也一起……”安若黎愤愤。   云歌闻言苦笑:“自己与废人无异,还能走到哪里去?难得她不嫌弃,就这样一辈子守在这里也好……”   安若黎无奈之极:“怪不得你当初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早存了这样的心思,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逼着她娶了你,也好过这样没名没份的!”   云歌凄然的垂下双眸:“我早就不配了,能这样日日看见她就已知足,别的,再不奢求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如明白真相,怕恨自己入骨吧。   安若黎越发难过,这楚云到底有什么好,到底有什么好!   清翎宫   “要要……曦儿要,给我嘛,给我嘛……”小女孩儿瘪着嘴,一跳一跳的就是够不到,差点哭了出来。   苏向鸿偏就爱看她这副样子,拿着小玩偶的手举的高高的,嘴里不停戏弄:“你够到了就给你呀,或者叫几句好听的,快快,叫几声听听……”   “哥哥,哥哥,大哥哥,好哥哥……”   苏向鸿皱眉,这辈份不太对吧:“不行不行,不好听。”   “叔叔,叔叔给我嘛……”   苏向鸿撇嘴:“太难听了……”自己有那么老么?   小曦儿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呜咽着:“爹爹,爹爹,给我,曦儿要,爹爹……”   苏向鸿一怔,爹爹?   小曦儿一把抓住玩偶,抹着眼泪往外跑,她要找母皇告状!   谷幽竹恰巧从外面进来,差点儿与这小娃儿撞到一处,忙拦住她:“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要到哪里去?”   “爹爹欺负我,呜呜……我要找母皇!”说罢便跑了出去。   谷幽竹诧异,望着脸红的苏向鸿,不悦道:“怎么能让曦儿叫你爹爹?”   苏向鸿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解释:“是……是她自己分不清楚,不……不是我让她叫的。”   谷幽竹因着子仪有孕的事情,触到了自己的伤处,心情本就郁郁,见状更添心烦,忍不住斥责:“你呀,一个小孩子,总逗她做什么?这话要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了,少不得要多想的!”   苏向鸿不服气:“多想就多想呗……”   “你……”谷幽竹没由来的想发怒,冷笑道:“你倒是希望皇上多想,我看也未必……”   苏向鸿闻言又羞又怒,咬了嘴唇,扭身便跑了出去。   “向鸿……”谷幽竹反应过来,后悔不迭,自己这是怎么了……   ******   楚云给自己怀里的小宝贝儿擦眼泪,轻声哄道:“爹爹欺负你?爹爹怎么欺负你的?”   “他举着娃娃不给我……”小曦儿一边说一边抱紧手中的玩偶。   楚云诧异,这不像是周桦能做出来的事儿啊,不禁问道:“你确定是爹爹?”   小曦儿撅嘴想了想,摇头道:“是苏哥哥,他非要我叫他爹爹才肯给我,母皇,母皇,你帮我教训他嘛,他总欺负我,上次还跟我抢芝麻糖吃呢……”   楚云哭笑不得,这苏向鸿,简直是个活宝!   小曦儿却越发来了性子,在楚云怀里扭个不停,嘴里直嚷嚷:“快去找他,快去找他,母皇要打他屁股!”   “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楚云笑着哄着,抱着她往外走,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向鸿?我正要找你去呢。”   苏向鸿双眼肿似核桃,突然高声说道:“我要嫁给你!”   楚云这一惊不小,差点丢了孩子:“胡说什么呢你?”   “就是,就是,胡说,胡说。”小娃儿也跟着凑热闹。   苏向鸿瞥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小孩儿,笑道:“你刚刚不还叫我爹爹呢么?让我成为你真正的爹爹不好么?”   孩子不知道是被苏向鸿的表情还是他的话吓到了,当即嘴一咧,大哭起来。   楚云手忙脚乱,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着苏向鸿不悦道:“向鸿,玩笑也要有个度,把孩子都吓到了!”   苏向鸿冷笑:“我才没有开玩笑,你最近诏书下的那么勤,也不在乎多一个,还有,我要正三品以上的位阶,还要住在倚栏阁,那里景色好!”说罢不顾楚云目瞪口呆的表情,转身就走。   “哇哇哇……”孩子哭的更欢,楚云头疼不已。   我从没喜欢过你   楚云不知道苏向鸿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真的搬到了倚栏阁,成天收拾这个,整理那个,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引得宫里的人议论纷纷,连谷正儒都得到了消息,每日上朝黑着脸,更有甚者,直接要求楚云拟诏书,以免遭人非议。   楚云终于沉不住气,知道事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这日下朝,便急急来到了谷幽竹这里,欲问个究竟。   谷幽竹脸色有些不好,正呆呆的坐在桌案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幽竹,在想什么?”不知为什么,楚云每次见到他,浮躁的心便安稳下来。   谷幽竹笑了笑:“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子仪弟弟有了身孕,皇上该多去看看他的。”   楚云见谷幽竹神色有些落寞,心中微酸,轻搂住他道:“近日忙着这些事情,忽略你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御膳房做的东西不可口?”   谷幽竹轻轻的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没有胃口。”   楚云隐隐知道些原因,却又不知从何安慰,抚了抚他的长发,笑道:“那以后每天中午我过来陪你用膳好不好?”   谷幽竹闻言一惊,回头看向楚云,只见她微微含笑,眼底尽是温柔,谷幽竹顿时欣喜不已,眼中也有了神采:“真的?”   楚云有些愧疚,这阵子真的忽略他了,手不由得抱的更紧了些:“真的,免得你又不吃东西,饿瘦了……我……会心疼。”   谷幽竹突然想哭,怕被楚云发现,只得一头埋在她的怀里,微微有些哽咽:“我以为,你有了新贵人,有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再也……”   楚云愧疚更甚:“对不起……”自己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加进了一个子仪,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平衡这几人之间的关系。   谷幽竹抬起头来,闷闷道:“不,是幽竹对不起皇上。”无法诞育子嗣。   楚云被逗笑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好了,咱不说这些了。”顿了顿又道:“你可知向鸿这些日子怎么了?这般胡闹?弄得我如今都没办法跟谷尚书交代了。”楚云一脸无奈,那人只当自己要打他侄子的主意,整日对自己都没个好脸色,直嚷嚷着要把苏向鸿带回去,可也得他肯走才行啊!   谷幽竹见提到了苏向鸿,刚刚活跃了些的心思瞬间又沉了下去,过了半响,苦笑着摇摇头:“我也管不了他了,既然如此,皇上就顺了他的意吧。”   这回轮到楚云傻眼了,什么叫顺了他的意?不过是他的一句戏言,若当真,岂不是要闹出大乱子?   “这如何使得?他要我册封,若真下了旨,就彻彻底底成了后宫中人,岂不毁了他一辈子?”楚云惊问。   谷幽竹长叹一声:“只怕他早已对皇上有情,不过碍于面子不肯实说罢了,皇上若这么一直拖着,才真的是毁了他一辈子呢。”谷幽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今,自己也认了。   楚云吃了好大一惊,这从何说起?又见谷幽竹一脸凄楚,心中越发愧疚,不行,这三个男人自己都照顾不来了,若再加一个……   楚云越想越坐不住,匆匆嘱咐了谷幽竹几句,便急急赶往倚栏阁,她可得跟苏向鸿好好说说清楚。   倚栏阁   苏向鸿满意的欣赏着殿中精致的布置,心里无比欢欣,自己以后真的可以住在这里了?她也会常来么?嗯……一定会的,虽然现在很空旷,但以后一定会热闹起来的,也许还有个小孩子跑来跑去,哎呀,想什么呢!苏向鸿红着脸,嘴边却依旧忍不住笑意。   “向鸿!”背后突然响起一声。   苏向鸿回过头去,见是楚云,更加欢喜,几步跑了过去,仰着脸笑呵呵的道:“呵呵,你来了,看我把这里布置的好不好看?”   楚云不答。   苏向鸿这才注意到楚云脸色有些不好,不觉也收了笑容:“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   楚云轻皱着眉头,不敢看苏向鸿的眼睛,逼迫自己狠下心,硬声道:“你在宫里待的也够久了,明日便回去吧,你姑姑给你相了门好亲,我瞧着也不错,回去准备准备,莫要耽误了你的终身。”   苏向鸿的脸色随着楚云的话渐渐变的惨白,不可置信的退了几步,随即又自欺欺人的笑了笑:“是我没说清楚么?我前几天的话不是玩笑,我真的要嫁给你。”顿了顿,似是下了决心:“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呢?喜欢我么?”   楚云看着苏向鸿满是期待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想说“喜欢”,可很快,理智重新回到了她的头脑,更是想起了谷幽竹凄然苦楚的神色,不,不行,自己已经有了三个男人了,现在的自己甚至都无法保证他们的幸福,又如何再对另一个人许下承诺?   苏向鸿的勇气和耐心没有换来他想要的结果,他看见楚云冷冷的摇头,漠然的转身,耳边充斥着她留下来的话:“我从没喜欢过你,也没想过要纳你入后宫,回去吧,宫里不适合你。”   苏向鸿只觉脑中轰然的一声响,世界瞬间崩塌,整个人失神的跌坐在地,想开口唤回那人的身影,可是,没有力气……   空旷的殿中寂然无声,偶尔回响着他的啜泣,似在嘲笑:看吧,原来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   本以为她的纵容就是喜欢,她的关心就是情意,可是,没有,什么都不是,她说:我从没喜欢过你,原来一切不过就是一场笑话,而她,也仅仅是观众……   大结局   这一次,苏向鸿难得的不吵不闹,乖乖顺顺了回了府,楚云安心之余不免伤怀,宫里少了他,似乎一下子便消沉起来了。想起他走时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楚云有些心痛,不管怎么说,自己到底伤了他,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皇上舍不得苏少爷吧……”子仪最是明白楚云的心思。   楚云叹了口气:“在一起时间久了,任谁都会舍不得的,他……值得更好的人。”   子仪轻抚着小腹,默然不语。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楚云看着娴静温和的子仪,微微苦笑。   子仪诧异:“皇上怎么这样说?”   “我没有办法对你们一心一意,今天在你这里,明日去他那里,就像一个朝秦暮楚的负心人,而你们,却永远守在这里,等我……”楚云缓缓起身,望着外面迷蒙的月色,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悲凉。   子仪默默的来到身后,轻轻的抱住楚云的腰:“我喜欢皇上,皇上心里有我,足矣!”   楚云回握住子仪的手,正是因为你们在我心里的份量太重了,所以才会愧疚,无法给你们一份完整的爱情。   奇香阁   “听说苏向鸿回去了?”云歌坐在窗前,突然出声询问。   安若黎正在外面折腾着药材,闻言漫不经心道:“嗯,回去了,闹了好一阵子呢,也没什么用处,那人可真是够狠心的,我可早就看出来他的心意了呢。”   云歌垂眸不语。   安若黎有些烦躁,她可好些天没来了呢,还说要照顾,也不知道照顾谁去了,越想越气,不禁高声道:“云歌,我们离开这里吧!”   “去哪?”云歌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漠然的问了一句。   “哪儿都好!”   云歌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苦笑:“可我哪也不想去了……”守在这里最起码可以常常看见她。   “哈哈,抓到了——”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吓了云歌一跳。   安若黎忙忙进来,一把就将那不听话的小娃儿拽到一边,呵斥道:“你这孩子,哥哥的腿不能碰知不知道,还敢往上撞,都被你那个娘惯坏了!”   小曦儿玩儿得正欢,却被人提着衣服拽到了一边,不高兴的撇嘴:“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我都没得玩儿了!”   云歌看着这张酷似楚云的小脸,心里柔软起来,轻拍了拍双手,笑道:“到这里来,哥哥陪你玩,你爹爹呢?”   小曦儿扭着屁股爬上云歌的膝盖,不满的撅嘴:“母皇在陪爹爹,就把我赶出来了。”   “你母皇对你爹爹真好。”云歌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小曦儿一边塞着云歌给的吃食,一边歪着小脑袋:“母皇对哥哥也很好啊,还常常提到哥哥呢。”   “哦?提你哥哥什么?”安若黎来了兴致,云歌也侧耳细听。   小曦儿皱眉深思,过了半响,一本正经的道:“嗯……说哥哥漂亮!”   “切!那是你说的吧,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长大了也定是个风流的主儿!”安若黎不屑的撇嘴。   云歌却笑了,又拿了块糕点给她吃:“你母皇还说什么了?”   可惜小曦儿却只顾吃着糕点,似乎没有听见云歌的问话。   云歌微微有些失望,到底是孩子,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安若黎明了云歌的心思,轻皱了皱眉头,也许自己该最后帮云歌一把。   御书房   “什么?”楚云诧异。   “我要走了……”安若黎有些黯然。   “去哪里?云歌呢?”楚云惊问。   “天下之大,哪都可以去的,我一直的心愿便是走遍名山大川,采集各种奇异药材,不可能总呆在这里。”   “可云歌怎么办?”楚云不解。   安若黎倒笑了:“你不说要照顾他么?我如今带不走他,只能交给你了。”   “可是……”楚云犹豫:“宫里的太医怕比不上……”   “他的腿好不了了,断了骨头,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安若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在不在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日后也许我会回来看他的。”   楚云还想说什么,却被安若黎打断:“他的心思一直在你身上,我希望你能常去看看他,我一走,宫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楚云沉默不语。   “给他个名分吧,虚也好,实也罢,也算全了他的心愿,他也可以明正言顺的留在宫里。”安若黎长叹口气:“这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就算是对我救你的报答吧。”言罢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徒留楚云皱眉深思。   ******   十日后,楚云下诏,册封云歌为云卿,赐住奇香阁。   是夜   楚云轻轻的在云歌身边躺下,握住他的手:“云歌,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云歌眼角滚下泪珠,轻声回应:“好——”   楚云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她这一世,幸而遇见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苏向鸿,对不起,忘了我,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完—— 本书下载于最,爱小说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快速找到本站只需百度搜索:最爱,小说网